姜郎中来检查江顺的伤势,脸上胳膊手上的皮外伤早已结痂,过几日就好了,股骨头的伤势恢复得还行,他宽慰江顺,“好好养着,不要胡思乱想,多思多想不利于恢复。”
江顺勉强露出个笑,眉头依旧皱着。
巧云问郎中,“我爹现在的情形能稍微挪动不?我想着天气好的时候让他在院儿力里透透气。”
“那咋不行,小心这些别拗着伤处就是了,透透气心里开阔,对他恢复有好处。”姜郎中道,“对了,多给他补养身体,但不能油腻,肥肉之类的不要吃,骤然发胖会加重骨头承力,对骨头恢复不好。”
“嗯嗯,都记下了,多谢姜大夫。”巧云道。
她送走姜郎中后,就要上山去干活,走前看她爹神色郁郁,便去趟隔壁,嘱咐小壮白天多陪着他说说话。
临上山的小路上树木茂密,遮出一段荫凉,这条小路除了上下山的人经过,平常鲜少有人来,格外僻静。
“有才哥——”突然一道带着娇意的声音幽幽从前头传来。
有才哥?巧云不由得脚步一顿,她堂哥江有才咋跑这儿来了,她竖起耳朵细听。
说话的人声音转低,说什么听不太真,不过听声儿显然是个女人。在这么条偏僻的小道上,一对孤男寡女,幽怨缠绵的腔调,难道是私会?
她决定躲起来瞧瞧。
既然选了这么个地方,明显是要说私密话,她直愣愣过去万一撞见别人正在诉衷肠,岂不是坏了她堂哥的好事?大家面上也尴尬。
她轻手轻脚隐身在路侧的一丛灌木林后头,这树丛矮壮茂密,轻易不会被发现。她扒开树枝往那头瞧,只见江有才面向她站着,脸上充满了不耐。
咦,这幅表情怎么跟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呢?巧云心道,堂哥也太不解风情了,咋这副态度对待人姑娘!
她将视线一移,跟江有才面对面说话的是个长发圆身的姑娘,从这侧看过去只能瞧到一个背影,她穿着一件姜黄色衣裳,下面一条暗红色裤子,头上插着朵水红色绢花,显得有些艳丽,又有些土气。
这背影咋瞧着怎么有点眼熟呢,再一细看,可不就是饶秀枝?!
树丛后的巧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天啊!饶秀枝那样刁蛮的性子还会喜欢人,喜欢的还是她堂哥!
难道前段时日她老往村东头跑就是为了这?巧云连忙屏声静气仔细听。
“有才哥,我找你是想跟你说心里一直有你,你能上我家提亲不?”饶秀枝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江有才一点高兴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他硬邦邦道:“不能,我不喜欢你,你还是赶紧找别人嫁了吧。”
要不是怕他们发现了,巧云都想啧啧几声,瞧她堂哥这话说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饶秀枝不敢置信地抬头,哽着嗓子泣声问道:“为什么?”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有啥为什么。”他此时是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没,只想赶紧把她打发走,“你赶紧回去吧,我还要干活。”
只差明晃晃地说:别耽搁我功夫了。
饶秀枝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一点没留意到树丛后面的巧云。
巧云想着,偷听人说话毕竟不太光彩,还是等她堂哥走了再出去吧。她刚想定,哗啦一声,树丛被人从外头扒开了。
巧云跟江有才大眼对小眼,她干咳一声,挺不好意思道:“我本来是想去山上干活,不是故意躲起来偷听的。”
江有才刚刚就注意到树丛里仿佛有啥动静,本以为是什么野物,便想打回去给他姐补身子,却没料到是巧云,他道:“快出来吧,也不怕刺挠。”
巧云自己扒拉开另一侧的树枝往外走,她好奇地问:“有才哥,你为啥不喜欢饶秀枝啊?我看她挺喜欢你的。”
江有才蹙眉,巧云以为她不愿说,刚准备把话往回说,就听江有才道:“她嘴太碎了。”
呃好吧。
她想了想,好像也就看到过饶秀枝在她堂哥面前吃瘪,其他时候不管是遇着谁,都是一副嘴上不饶人的性格,嘴是挺碎的。
她又问,“对了,你咋来这儿了?这是上山的路啊。”
江有才伸手给她拨头顶上的枯枝碎叶,一面道:“我姐害口厉害想吃酸的,我娘交代我出来寻些酸果子,我想着这地界儿人少,兴许能有些野枇杷野李子啥的。”
没想到刚来就被饶秀枝给堵上了。
巧云摇了摇脑袋,抖下来不少碎叶,她纳闷道:“昨儿有庆不是才在小壮家讨了一捧酸枇杷吗,玉梅姐就吃完了?”
又道,“吃完了又去他家讨呗,何苦跑这么远来,何二婶一向大方,讨点酸枇杷那还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
江有才还不知他弟昨儿在小壮家讨了酸枇杷的事儿,他今儿早上一起来,她娘就叫他出来寻酸果子,还特意交代他往村儿外来寻。这么说他娘应该知道何家有酸枇杷,怎么叫他舍近求远呢?
他又想,反正出来了,干脆就在这附近寻寻,人家家里种的果树都是为着蓄黄了吃果子,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讨了。
“我记得这团转有两颗野李子树来着,不知道死了没有。”他四周眺望了一遍,扭过头对上巧云满身的叶渣,嫌弃道,“看你这一身钻的,又是苍耳子又是鬼草针,哪儿有大姑娘的样子。”
说着又转到另一边去给她拈头发上的碎草。
巧云嘿嘿一笑,她手上唰唰把这些烦人的东西往下扯。
“石堰沟那地你挖得多少了?”江有才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