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镇疆忍不住看了一眼周思卿,哪里敢说实话。
正好张吉祥给他缝合伤口时手重了些,他便“哎哟”起来,装作没听到任平忠的话。
好在任平忠也没再追问,又扭头与孟澜海继续商量军务。
天渐渐黑下来,周思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不该过问作战情况的,可他担心孟战京的安全,还是趁着没人时偷偷向孟澜海打听了一点。
“爸,炮攻的时候,会不会误伤到战京啊!”
这是周思卿一直很担心的事。
虽说是自家的炮弹,但又不是人,又不能辨认是敌是友,自然是无差别攻击的。
再加上这是地毯式轰炸,万一……
“说不好!”
孟澜海实话实说。
“他们要负责及时修正位置,就得留在轰炸范围内,如果藏身的掩体不足以抵挡炮火轰炸,牺牲的可能性很大。”
他已经看到周思卿眼底的泪,可事实残酷,孟澜海即使再不忍也得说。
总好过现在给她希望,到最后又无比绝望,那才是真的要命。
深夜,敌军炮兵团一片安静。
我军却如临大敌,各炮兵营都已经瞄准目标,只等着孟澜海一声令下。
凌晨一点,孟澜海终于下达了命令。
“目标,敌军最大的炮阵地,五试射!”
下一刻,对面的山上火光四射,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山峦的寂静被打碎。
孟战京躲藏在一个废弃的猫耳洞里,正与指挥所联系,对炮弹落下的距离和位置进行精准修正。
不等敌人回过神来,一炮弹精准落在敌军的炮兵团里,掀翻了这些伤害我无数战友的大炮,也掀翻了他们的宿舍。
敌军尺寸大乱,光着身子从废墟里奔出来四处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反击。
孟战京看着我们的炮弹在敌人的阵地上开出耀眼的花,看着这颗毒瘤被彻底拔除,他与其他三人都无比兴奋。
现在,终于可以放心撤退了。
与此同时,周思卿与张吉祥接到命令,让她们去我方与地方的阵地交界处等待,随时接应孟战京等人归来。
虽然敌军阵地被炸毁,但却也打草惊蛇,要从敌军眼皮子底下撤回来,难度不小。
周思卿与张吉祥第一次真正意义踏上了战场。
就在她们脚下,前不久生过一次极为惨烈的战斗。
为了抢夺这个高地,牺牲了一个极为年轻的连长,听说他被炮弹击中,连骸骨都没留下……
随行的战士深情讲述着战斗的经过,周思卿却看到张吉祥的眼中盛满了泪。
根据战士的描述,张吉祥找到了那位连长牺牲的大概方向,掏出手帕铺在地上,将一捧泥土放在洁白的手帕上。
“青义,我来接你回家!”
周思卿的脑海轰然一声巨响。
那位年轻的连长,就是张吉祥牺牲在战场的丈夫!
按照孟澜海的预计,孟战京他们如果一切顺利,在天亮时肯定能回来。
周思卿盼着天亮,又怕天亮。
等啊盼啊,从天空泛起鱼肚白到晨光熹微,都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前方的山路空旷安静,只有风吹过野草时的簌簌声。
大家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甚至有人出沉重的叹息。
“思卿,先回指挥所吧!”
不知什么时候,孟澜海也来了。
他的表情平静淡定,拍了拍周思卿的肩膀说道:“天亮了,容易被敌军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