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恩其决定另寻新路,若要留守原地,便只能靠天意。
“霍伦有大巫专精探路,可我不善此道。”领路人紧张地附在乌恩其耳旁说。
“莫怕,”乌恩其道,“你尽管走就是了,留在原地夜寒水冷,更是死路一条。”
如今夏秋交接之时,草原上白日骄阳如流火,夜里却霜重露湿,冷得人骨头缝子都疼。而水洲点不起火来,若是拖到夜里,怕是所有人都抵挡不住夜间的寒气。
马不能再骑,全都用用一根绳栓在一起,在队末被牵着,不安地嘶鸣着。
乌恩其率先士卒跟在领路人身后,原是顺着领路人走过的地方前行,可还没走几步,她就敏锐地察觉到到了脚下泥地在颤抖。
“所有人不要跟着前面人的脚印走!我们脚下的地太过脆弱,迭在一起走恐怕会陷下去。”乌恩其轻轻跺地,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一听见要自己探查脚下的路,小队里的人更加惶恐。乌恩其生怕又有人说出丧气的话,影响整个队伍。
她正准备振奋人心时,裴峋却率先悠悠开口:“诸位,殿下乃天狼庇佑之人,在此绝境,殿下的指示不就是天狼的旨意吗?
涅古斯正是在天狼的引导下走出荒漠,繁衍生息的,天狼会指引每一个流着皇血的人,更会指引殿下啊!”
乌恩其挑眉,这卧底居然还知道涅古斯部关于天狼信仰的传说。不过刚刚裴峋那一番话说得很是到位,恐慌一下小了许多。
“天狼大人,请您庇佑您的子民。”人们一边祈祷,一边开始围绕领路人探出的路左右试探,来找自己该走的路。
这样行出三里地,到也平安无事。
可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脚踏入泥沼之中。沉默笼罩着队伍,只剩下脚步从水中走过的声音
就在乌恩其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众人忽然听见很威风的一声嚎叫,抬头,只见天上一只大鵟展翼飞过。
“是大巫的神鸟!”领路人突然激动起来,“大巫来救我了!”
霍伦部的信仰乌恩其不甚了解,可她能看出来那大鵟不过是只凡俗之物。但领路人不知是压力太大还是如何,坚定地认为那便是霍伦大巫的神鸟,他停下了脚步,对着天空不住地挥手。
队伍里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
乌恩其暗道一声不好,想叫领路人冷静些。哪怕真的是神鸟,也不可能把他们从水洲里抓出去。要是现在丧失了判断力,就此停步不前,怕是得不了好。
可还不等乌恩其开口说话,那大鵟双翼猛地一敛,竟然朝着下面俯冲来!架势凶狠,完全是要捕猎的样子。
“躲开!”
领路人还伸着脖子等带那只“神鸟”降落,直到看见那双锋利的爪子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忙抡起手中探路的长杖抵挡。
大鵟的爪子在木杖上留下了深深的白狠,和领路人角力起来。一个本能地抓着木杖不放手,一个翅膀乱扑腾,还想着拿喙去啄领路人的眼睛。
猛禽普遍体格不大,力道却很惊人,一双脚爪如铁钩。
乌恩其眼皮一跳,忙抽出剑,要去砍鸟的脚杆,可她还是慢了一步。领路人怕眼珠被啄下来,往后一躲的同时松了手。
那鸟翅膀一扇,竟是带着木杖飞上了天,!
能探路的木仗就那么一根,要是被鸟带走还了得?众人一时愣在原地,乌恩其和裴峋却皆是反应了过来。
可此时乌恩其跟着领路人,在队首。裴峋却在队伍中间,他一眼看见乌恩其手里只有把剑,便猛取下身上弓和剑囊,大喝一声“殿下”,同时把二样东西掷了出去。
乌恩其手一扬,接住二样东西,挽弓搭箭,便是一射破空!
二人配合行云流水,可弓与箭到乌恩其手中时,还是过去了几息的时间,大鵟已成为了天上一个小黑点。
人们皆凝神屏气,目光随着乌恩其的动作而转移。
只见一箭凌云后,天上一前一后掉下两样东西,正是那鸟和木杖。
裴峋没少听说过乌恩其的箭术无双,这却是头一次看见,不由得赞叹出声。连看向乌恩其的眼神中,都多了几分尊敬。
这一下又让人们多了几分信心,嘴里说着“天神保佑”,又说乌恩其“不愧是那达慕的勇者”。
木杖落在几十步外,还需要人去捡回来。乌恩其一扫人群,人们齐齐缩头。她心中叹气,正欲转身自己去。
“殿下,我来吧!”
乌恩其闻声回头,看见裴峋一双眼亮亮的,正热切地看着她。
这眼神弄得她后背一麻,很别扭似的。她便挥了挥手,一副赶苍蝇的架势让裴峋去。
人群中有人斜着眼看裴峋,乌恩其大概能猜到这些人再想什么,无非是说裴峋以色事人一类。
远处,裴峋在距离木杖还有几步的位置停了下来。
“殿下,此处是泥沼,莫要再过来了。”
乌恩其心脏狂跳一下,定睛看去,发现裴峋两膝不知何时已经陷入泥中。
她拔腿就往裴峋方向走。
“殿下!”
“万万不可!”
“那处危险!”
她一咬牙道:“拿不回探路杖,你们待何如?用命去试前路吗!”
人群皆静默无声了,她心知不靠自己,指望他们只会全死在水洲里。
到她靠近时,裴峋大腿都已陷在泥中。他脸色苍白,苦笑着摆了摆手:“挣扎了一下,反倒是陷得更厉害了。”
乌恩其蹲下,五指分开按在泥上,却没能一下按进去。她皱眉,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木杖,猛蹬几步冲进去,将木杖拿到手里的同时,自己也被陷到了膝盖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