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帝看宋宓那模样就知她不知情,直接说道:“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当时那事和工部的人也有些干系了吧?”
宋宓回道:“一年前,西陵知县私抓壮丁为自己建设豪府,搜刮民脂,欲将民间女子纳入其中,而到最后这座府邸坍塌导致那些壮丁全部被埋入地下,此事引发众怒,却也状告无门。”
略顿,宋宓细想后才道:“而那知县似乎是同工部的人有些干系,这么看来,当初是有人刻意阻止他们上告,这才有了告御状一事。”
成化帝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可知工部尚书夫人娘家在何处?”
宋宓摇头,那案子不是她查的,所知内情并不多,故她确实不知。
成化帝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徐长风,压着怒气指着他道:“你来说。”
徐长风鞠了一躬,而后说道:“臣已查出,正是西陵,且那知县还是陆部堂夫人舅弟。”
成化帝冷笑,“所以,那知县哪是给自己盖的房子?那是给他自己盖的金屋!”
宋宓低头,心中对高秀暗骂,私建豪府就算了,还想强占民女充当后宫,他是想造反自己当皇帝不成?
徐长风又道:“那苏怡本同其中一位名唤魏辰的壮丁订有婚约,不料被高秀强占了去。如此便也罢了,高秀却命人将她满门屠杀,魏辰知道自己未婚妻子的遭遇,一气之下对快要建成的府邸柱梁动了手脚,后面高楼坍塌,直接导致其余人藏生于此。”
魏辰动手那日是在晚上,他将自制的火药绑定在几根主梁上,他算好时辰后便悄然离开。
夜晚本不会有人来,可就是这样巧,高秀为豪府尽快完工,下令自那晚起,丑时前都不许休息,是故那些人只能又返回去,而魏辰回去看到那空无一人的值房时,顿时傻眼了。
后想到什么似的,他拼命往回跑,看着那些人进去阁楼时,他在后面疯狂大喊:“不能进,不能进,不能进啊……”
可是没人听到他的话,那些人被官兵押着进去,等他跑近那座府邸时,映入眼帘的是满天的火光,还有高楼轰塌的声音。
高秀私建豪府之事本就惹人不快,而高楼塌陷,壮丁身死,直接引起百姓众怒,使得纷纷上告,却一次次被上面压了下来,不得已,苏怡冒着必死的风险,也要上京告御状。
事情得成化帝重视,本该顺利,谁料苏怡回西陵途中,直接被人杀害,身上几十处刀伤,刀刀露骨,全身上下竟无一块好肉。
本来大理寺已经结了的案子,后续并不会再过多关注,可徐长风从广西府回京时,一路上关于此事传闻颇多,他觉得有些疑点才私下又查了一番,这一查可不得了。
那高秀本应被下狱处死,可陆夫人舅舅就这一个儿子,随即便到陆夫人那里哭诉,工部尚书陆千于是私自保下高秀。
而后徐长风循着这条线索一路查询,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苏怡婢女敏玉,也是通过她才知道苏怡被害皆是因西厂而起。
敏玉自述亲眼看到高秀与一名太监谈话,听到高秀提及西厂与宋宓此人,后又听到那太监说:督主做得隐秘,苏怡已身死。
西陵偏远,敏玉虽不知道宋宓是何人,可西厂她还是知道些的。知道自己主子被害,一心想着要去京城讨回公道,她伪装成乞丐一路避开高秀追杀,幸得徐长风所救后带回北镇抚司。
徐长风想起不由叹气,眼看此事就要得了结果,谁曾想她竟从北镇抚司跑了出来敲响登闻鼓后自裁于宫门之外。
宋宓从中寻出漏洞,为自己辩解道:“臣从未去过西陵,如何识得高秀,再者私建豪府如此重要的事,臣若发现,是断断不可欺瞒皇上的。”
成化帝唤她起身,而后道:“此事徐卿还未查清。”
意思是,她还存有嫌疑。
宋宓心中微怒,此事她一概不知,平白遭人扣了一顶帽子,且那丫鬟又自裁而亡,如今已是死无对证。
她想起什么来,朝徐长风问道:“敢问徐镇抚,那丫鬟是如何跑出来的?”
她倒要看看,此事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要除掉她宋宓。
赴西陵
要说那人是如何出来的,徐长风心中也是存有疑惑,他明明命信任之人看好那丫鬟,然而就在他离开一会便被人跑了。
他如实回答宋宓:“不像是自己跑出来的,而像是有人带她出来的。”
她有冤情要告,事情没落地之前她答应过不会主动出去的,且北镇抚司戒备森严,若不是有人带走的,她根本出不去。
且当时出事时,他问了旁人,她敲击登闻鼓时神色慌张,而后便发生动乱,后面就看到她一头撞向大鼓。
看她那样子,倒有点像是被人用力推出去的,徐长风赶到时,她那双眼睛还在死死瞪着。
成化帝扶额,眼底显出疲惫,“这件事,这么多人参与吗?”
正当他不知怎么办时,章玟从殿外急忙进来,“皇上,商阁老得知登闻鼓一事与宋督主有关,现携内阁众臣在外求见。”
成化帝因方才的事本就有些心烦,想到内阁那些人再来掺和就更加不耐道:“不见,让他们回去。”
章玟躬着身不动,看向成化帝欲言又止。
上位之人见他那模样,于是问道:“他们要说什么?”
章玟眼神朝宋宓看了看,而后立马答道:“商阁老联合内阁群臣上书,请求皇上撤除西厂,宋督主收押刑部。”
成化帝周遭瞬间冷了下来,龙袍下的手缓缓拢紧,“都一把老骨头了,这事他倒上赶着,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