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温平当然知道,此时退兵是明智之举。但她和许知远一样,同时想到了一件事。
“陛下可是觉得,巫冥教一事,很像当年的钿奴?”
“嗯。”辛温平点了点头,“若是他们早就渗透进辛周,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会稽郡王兵败后,江南乌家族人已经作鸟兽散,很难说他们和巫冥教之间是否有联系。这件事我们只能慢慢去查。如今看来,可能他们对月家军的仇恨更大。”许知远分析道。
“你觉得南蛮三苗为何会反?”
“炎黄杀了蚩尤,对于三苗来说黄河本也是他们的河。”许知远又落下一子,“陛下,您快败了。”
“朕看未必。”辛温平淡笑着落下一子,“天下自炎黄以后易主数次,大殷之前,五胡入华,如今辛周之内半数所谓汉人都有胡人血统。钜州一带虽为羁縻州,但苗汉杂居已有数百年之久,五胡入华后又有大量汉人南迁至岭南、湘西、黔中等地,倒是苗人不爱出山。若是他们想要住在黄河边,又有何难?朕的两都之中如今不仅有胡人、汉人,还有突厥人、波斯人、天竺人、扶桑人……不过是地方土司想要占山为王的借口罢了。以邪教愚弄操控百姓,真是可笑又可耻。”
辛温平当然知道精神的力量,她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她比谁都清楚。只是她操控的只有父皇一人。
望着辛温平落下的那一子,许知远很快陷入了沉默。
“朕倒是更倾向于,巫冥教之人和黎承睦本就在相互利用,若是巫冥教和江南乌家也早有联系,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辛温平轻轻把玩着手上的白子,象牙做的棋子捏在手上,温润光滑。这棋本是辛兆生前的喜爱之物,便是从西南贡来的,每一颗棋子都被辛兆盘得很润。许知远的目光落在辛温平纤细的手指上,那白子在帝王的指尖如玉蝶翻飞,恍然之间好像天下为棋,辛温平是那个掌棋人。
许知远本是那个先手,如今却像是要败了。
明明刚刚那一子落下之前,这满盘还是黑子更胜一筹。
许知远凝视着棋牌,一滴冷汗从额角滴落。
“那……”他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沙哑,“陛下想怎么做?”
“许先生的意思,是想将钜州放了吧。”辛温平轻轻勾起唇角,指尖一松,白子出“啪”的一声脆响,落在了棋盒之中。她伸手,将手掌插入满盒的白子之中轻轻搅动着,捞起一把,又尽数撒下,白子哗啦啦地落在棋盒里,那声音惹得许知远有些心烦。
许知远整理了一下措辞道:“月霜双毕竟不如她兄姐有谋略,章副将已是多年的老将,臣更相信他的判断。”
“朕也不是一意孤行之人。”辛温平道,“只是此事朕说了不算。”
月家军撤出黔中道,也就意味着将黔中道拱手相让。可若是那巫冥教真的如此可怖,此举无异于是弃黔中道的百姓于不顾。
黔中道是羁縻州,不是附属国。黔中道的百姓无论苗汉都是辛周的百姓,受《辛周律》的庇佑。而世间邪教所图,不外乎权力、金钱,而它们失去了所谓的人道关怀,只会通过所谓的教条抹杀人在现世的意义。若是放弃黔中道,让巫冥教掌权,甚至形成如吐蕃那般政教合一的国家,只会让普通百姓沦为教徒的飨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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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知远也知道辛温平的意思,拿着黑子的手更加犹豫。这枚黑子好像落在哪,都是一败涂地。
“师父的陈情信中道,巫冥教善蛊,善报复、私刑。试想在《辛周律》之下,若有口角斗争,情节较轻者,不过徒刑半年,小惩大戒,出来之后还可以本分种田。但若是依着巫冥教的做法,我不过走在路上与你起了些纠纷,你却暗中下蛊害我日日承受蚀骨之痛甚至暴毙而亡……到头来只能日日沉默,连多看路人一眼都不敢。而巫蛊之术又掌握在他们的核心教众手里,百姓的生命岂不是如蝼蚁草芥,不过他们的囊中之物罢了。”辛温平的指尖点了点棋盘,“许先生,你思考太久了。”
眼前这盘棋,留给许知远的似乎只有主动投降和被杀个片甲不留。
辛温平一催促,许知远心境竟然有些浮动。他知道辛温平说得都对。巫冥教是很恐怖的敌人,但她们要保护她们的百姓。
许知远犹疑片刻,落下一子。
而紧随他后,辛温平手中的白子已经轻巧地落在了棋盘上:“这一局,是朕赢了。”
辛温平的玉指从棋盘上离开,就听见太微殿外传来一声激动的声音:“报——!陛下,月司马来报,贼黎承睦败走灵台,被月司马和平西王两方夹击,眼见大势已去,自刎于泾水边。殷军残党四下鼠窜。如今只余远在安西都护府的叛将白念恩尚未伏诛!”
辛温平脸上却没有露出一丝喜色,仿佛早就料到了今日的结局。
她起身,缓步走出太微殿。
风吹进太微殿洞开的大门,也带来辛温平微凉的声音:“这黎承睦,真当自己是楚霸王?让平西王去收拾陇右道的残局吧,召月司马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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