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瞪圆了一双明眸,不可置信地低呼:“谢璟,你怎么这么小气,我不过是白日骂了你一句,你至于晚上来杀我灭口吗?”
谢璟低低地喘息,不知是嗤笑还是威胁,语气骤然沉厉,“若我说是呢?”
沈灵薇再未料到他竟来真的,吓得双肩一抖,刚说一个字,“你——”
方才还恶狠狠威胁她的人,竟忽然一头栽在地上。
沈灵薇的口唇一经得脱,也顾不得害怕忙蹲在谢璟跟前,借着烛光看到他身上竟有两三处剑伤,殷红的鲜血将他半边身子染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灵薇心肝跟着一颤,有什么如流沙般快速从记忆深处涌出。
上辈子好像也是今日,她沐浴之时有刺客闯入她闺房,捂着她口唇不让她声张。
因那刺客受了重伤始终背对着她,刺目的鲜血如同小溪般蔓延至她脚下,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双手又被束缚着,心里又惊又怕,眼泪止都止不住,怕惹刺客厌烦杀她灭口,只敢隐隐啜泣。
那刺客似在裹伤一直传来悉悉索索的闷哼声,喘着粗气低哑着声对她道:“莫要哭了,我在这儿待一会儿便走,不会杀你。”
此话对彼时的她而言,无疑等同于屠夫说不会杀猎物一般,完全做不得真。
她顿时哭得更凶,也不敢转头看他,抽噎着小声求饶:“你若是求财,我闺房里靠南边的箱笼里有很多金叶子,你尽管拿去,你若是,若是,若是求色”
她说到此处,刺客似是被她这没出息的行径取悦到,低低笑出声:”怎么说?”
听他言外之意可能是图色,她心下更绝望,几乎泣不成声:“那,那事先能不能先把我打晕,我怕疼。”
刺客听后笑声比方才更大些,饶有兴致地反问:“有意思,旁的女子若遇到劫色,要么以死保住清白,要么和凶手同归于尽,抑或是看清凶手的脸留在日后报仇,你这算哪门子的要求”
她哽咽着胡诌为自己争取机会:
“我这自然算不得什么要求,但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今日就算强了我,也跑不了多远,只因我不仅是未来的皇子妃,还是执金吾谢璟谢中尉的老相好,他手上的人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手段残忍至极,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都会为我报仇的,我根本无须和那些女子一般拿自己的命与你相搏。”
刺客听到她提起谢璟,敛住笑语气玩味,“谢璟至今尚未娶妻,也无侍妾和外室,怎可能是你老相好?”
“怎么不可能?”
为了增加真实性,她哽咽着的语气蓦地拔高了些:“之前若不是齐王阻拦,他早和我成亲了,也不至于落到现在对我思念如狂,求而不得,只能暗地里和我偷偷摸-摸往来的地步。”
刺客听到这话,忽然呛咳起来。
许久后,气喘如牛的冷嗤:“呵,沈小姐的裙下之臣,可真是多不胜数。”
语气不可谓不阴阳怪气。
她怕惹怒他不敢再回嘴,只低低呜咽着哭泣,最后哭得累了靠着墙角睡着了,等再睡醒时,刺客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更再未回来。
于是这段小插曲,也慢慢地从她记忆中淡去。
而屋中,此刻倒在地上的谢璟浑身汗出如浆,额上青筋毕露,右手捂着正往外汩汩流血的伤口,如困兽般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声。
一下子把沈灵薇从记忆深处拉回来,她微微挑起眉梢:好呀,上辈子那个恐吓她的刺客,十有八-九就是他。
他们两人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可现在不是找他算旧账的时候,沈灵薇便在心里暗暗给他记下一笔,忙跑到闺房拿来医药箱,蹲在他跟前,心有余悸地快语,“我曾跟随军医学过裹伤,你把手拿开,我先帮你包扎一下。”
谢璟撩起眼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脸上那双幽深黑眸满是审视和戒备。
且不说前世如何,此刻的沈灵薇自是不会放弃眼前拉拢他的大好机会,她眨了下眼,佯装嫌弃地瞪他一眼,“再怎么说你之前也救过我一命,我若真的想供出你,方才去拿药箱的时候就喊人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谢璟这才缓缓地移开按压-在伤口上的大掌。
因他的伤口在胸口,沈灵薇想帮他裹伤,需先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可显然眼下靠谢璟自己坐起来已然不可能。
沈灵薇轻轻咬了一下-唇,倾身双手缓缓插-入他腋下,将人半拖半抱地挪到旁边靠着浴桶坐下,边快速从医药箱里拿出细纱布和止血的金疮药,正要撩开他衣襟。
男人忽然伸手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肌肤相触的那一剎那,两人皆是一愣。
沈灵薇方才急着救人拖他的时候还没感觉到什么,而今脸却“腾”的一下热了,下意识想缩手,可一想到他的伤手便停到半空没动。
谢璟极快收回手沙哑着声道:“我自己来。”
这样再好不过!
沈灵薇忙把东西给他,并将桌案上的烛火也一并拿了过去,做完这一切才站起身背过身去。
谢璟颤-抖着手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把剪刀,将粘在伤口处的衣剪开,用药酒冲洗伤口,撒药。
一阵窸窸窣窣声之后,传来男人长舒一口气的声响。
沈灵薇心若捣鼓地转过身去。
谢璟浑身泄力地将头靠着墙,胸膛微微上下起伏,如同一具行将就木的老朽。
但她脚尖刚一动,他便倏然抬头,拿脸上那双幽深眼眸紧锁周围,浑身肌肉紧绷,如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能咬断闯入者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