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谢璟下颌紧绷,腮边的肌肉随之震动,只见他撩起眼皮,语气嘲讽:“若在下没记错的话,我和沈小姐并不熟,起码眼下还没到沈小姐信上写的程度。”
沈灵薇揣着明白装糊涂,颇为懊恼的垂下眼,伸手抓了下腮边碎发,支支吾吾道:“那,那是自然。”
说完将身子背对着他,倨傲的扬起下颌,巴掌大的小脸上适时显出倔强且委屈的神色来。
”但事出从权嘛,你也知晓我从小跟着我爹在军营长大,识字不多,所以才想着博学多才的谢中尉,若看到我写的信内容浅薄的话,定会和旁人一样嗤笑我是个无盐女,我这才绞尽脑汁写了那封信。”
甚至末了,还得意洋洋的哼了声。
“再说了,我那封信写的也不差的,顶多有几个字不会写,画了圈圈而已。”
谢璟见她嘴里振振有词,哪有半点无盐女的模样,张嘴就要如昨日那般问她,燕王平日没教她读书写字吗?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此女从在驿站见他起便诡计多端,鬼知道她这次又打的什么注意,遂眸色一闪,震袖冷声道:“以后不许这么给我写信!”
沈灵薇闻言立马将身子转过来,透窗撒入一片金辉里,她脸上那双含笑春眸被侵染成琥珀色,只见她无辜的眨了下眼,娇俏温软的惹人怜爱,“那我若有事找你的话,怎么办?”
“不写信,有事直接去齐王府找我。”
谢璟说罢,将手中文书扔回原位,转身去紫檀木博古架翻找起什么。
沈灵薇前几日绞尽脑汁写那封肉麻的情诗,就是在等谢璟这句话,见状忙见好就收,高兴的翘起唇角应下:“好,那中尉现在能帮我个小忙吗?”
谢璟从一排书架上抽出两本书,头也未抬道:“不急。”
“过来。”
沈灵薇得了好处,哪敢再提别的要求,忙乖顺的走过去。
然,看到桌案上放着的那两本蓝色封皮上的书名《化度寺碑》,《九成宫醴泉铭》时,心下一跳,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便见谢璟唇角微掀,似笑非笑的用右手轻叩桌案,亲切有礼的温声道:“先把这两本书临摹完再说,恰好我这会有空,顺便帮你认一认字。”
“啊?”
前后两世加起来最怕练字的沈灵薇,脸上轻快的笑霎时僵住。
谢璟已垂下头拿起方才看的那本文书继续翻阅起来,从菱花窗透来的煌煌天光,映亮他冷峻的面容,只见他眉头紧锁,似是千万心绪萦绕其中。
沈灵薇忽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只好闭上菱唇,不情不愿地将两本字帖和一沓宣纸毛笔等物拿到一侧梨花木桌案上,坐下来定了定神,拿起笔有样学样的临摹起来。
直到对面传来书写的沙沙声,谢璟才抬-起-头看向沈灵薇。
少女低垂螓首,背脊挺的笔直,握毛笔的姿势却如同握剑,好似僵硬地不知怎么放松,如黛的眉峰微微蹙起,看起来极不擅长做此类事,和前几日在驿站和刺客单打独斗英姿飒爽的模样,大相径庭。
谢璟自小学武,自是清楚练琴棋书画的艰辛和练武的辛苦压根没得比,这也是女子不愿习武的原因。
再观她一身的武艺,单论心性和坚韧,也并非传言中好吃懒做的无盐女,至于练字,不过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罢了。
思及此,谢璟眸底露-出微末赞许之色,唇角微微勾起,心头对她那目不识字的不满消散得无影无踪。
一个时辰后,沈灵薇累得手都酸了,总算临摹完了两本字帖,忙献宝似的递给谢璟审阅。
谢璟原想着她的字再差,也差不到哪去,万没料到她能差到连自家六岁小侄子的字都不如,刚皱起眉头。
沈灵薇已懊恼地扯了下腮边碎发,小声喃喃地解释:“我已经尽力临摹了,何耐笔力有限,只能写到这种程度了。”
谢璟只好作罢,将本子随手扔在桌案上,双手迭起放在腹部,“说罢,想让我帮什么忙?但丑话我先说到前头,若是”
沈灵薇经过方才那地狱级的临摹字帖后,哪敢再触他逆鳞,忙打断他的话:“放心,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是我妹妹不幸被人哄骗去了信物,我听她说那人在户部任职,便想着中尉整日在衙门行走,与户部打交道最多,应该认识此人,就像让中尉帮我牵一下线见见此人。”
谢璟何其聪明,一下听出她言外之意,是关乎内宅女子闺誉之事,这才不敢对外声张,不得已找上了他帮忙,眸色微闪,“我今日还有公务在身,不去户部。”
沈灵薇见他没拒绝,顿时轻松口气:“不急于今日,明日后日也行。”
“之前怎么从未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提起这个,沈灵薇脸上神色淡了些,“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谢璟见她不愿多谈,眸色渐深,慢条斯理道:“三皇子和户部走得也近,处理此事他最合适,你为何舍近求远找我帮忙?”
沈灵薇鸦羽般的眼睫轻颤几下,言辞闪烁:“他,他最近比较忙,腾不出手。”
沈灵薇说完,抬起杏眸不悦地瞪他一眼:“看在之前我帮你抓赵王余孽的份上,你就帮我这一次嘛,要不这样,作为交换我愿意回答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此话正中谢璟下怀。
谢璟敛容黑眸审视地盯着她,“那你先告诉我,为何这么关心赵王谋逆案?”
沈灵薇万没料到他上来就问此事,脸上慌乱一瞬,怕他瞧出端倪,忙避重就轻地胡诌道:“呃,若我说,是我前几天做了一个噩梦梦到的,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