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也许是须臾。
就在谢璟摆烂地等待她审判时,少女泛着醉意的眸子轻轻眨了下,却并未如他设想的那般毫不留情地推开他,而是抬手轻抚他的脸,尔自喃喃道:“谢璟。”
谢璟极快地伸手按着她的手,温柔地从鼻息里低低“嗯”了声。
少女眉峰轻蹙,满脸苦恼地命令道:“不许你喜欢我。”
霎时,谢璟心头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满腔希冀尽碎,再未料到她对他的情谊竟是这般反应,尚未松懈的身子再次紧绷,但转念一想,这也许是她的梦呓之语,做不得真,不由沉声反问:“为什么不许?”
可少女却已缓缓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谢璟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心头如同猫抓了一般,再没有继续吻她的心思,强行逼迫自己从她身上移开,坐回床榻上,可压制一整日的欲念却如烈火燎原般越烧越烈,令他不得不纾解一番。
于是,他强忍着心头烦乱,抬眸深深看沉睡中的沈灵薇一眼,心想不管她是梦呓之言,还是心底早已知道他对她的情谊而选择视而不见,待到明日他一试便知。
思及此,谢璟再不迟疑抬脚去了浴室冲凉。
次日,沈灵薇是被行院中靡靡之音吵醒的,她抬手扶着胀痛的脑袋就要坐起身,然,浑身却如散了架般的酸疼,撑在床榻上的手一软,差点跌摔回去,嘴里不由发出一声轻呼“啊——”
与此同时,房中传来一道极为喑哑的问询声:“怎么了?”
沈灵薇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谢璟睡在对面的小榻上,他身高腿长,侧躺着蜷缩在五尺长的小榻上,结实修长的长腿曲起,以一种极其古怪的姿势悬在半空。
再观他人,他似是很热,此刻并未束发,额前的几缕碎发垂于眼睫之上,尚且往下滴着水珠,从沈灵薇这个角度看,正好能看到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以及眼底隐着的黑青之色。
她诧异地眨了下眼,脱口就要问他怎么起这么早,却忽想到昨晚他们两人孤男寡女一起喝酒喝到深夜的事,实在有悖伦理,杏面“轰”的一下热了,再顾不得其他,忙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
竟还是昨晚她意识清醒时穿的那套衣裙。
见状,沈灵薇顿时轻松口气。
谢璟将她脸上神色尽收眼底,眸色渐深,双手撑着小塌坐起身,走到屋中央桌案前,端起早已放凉的醒酒汤,走到沈灵薇跟前,关切道,“可是头疼?”
沈灵薇见他目光坦坦荡荡,脸上更为滚烫,不由暗骂自己一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低头掩饰地轻咳一声,“嗯”。
边接过他手中醒酒汤,刚喝两口,又想到他的异样,忙抬眸不确定地问,“昨夜你就睡在哪?”
谢璟见她只字不提昨晚的事,眸色微闪,朝后退了两步,坐在桌案前,哑声道,“我倒是想再开一间房过去住,但你昨晚醉得厉害,一直说胡说,还拽着我的手说,说……”
谢璟说到此处,眉头紧紧皱起,低头以拳抵唇重重咳嗽了一声。
这欲言又止无声胜有声的模样,令沈灵薇刚落回肚子里的那口气登时又提了起来,她喉咙发紧,脱口道,“我说了什么?”
她一直有喝醉酒乱说话的毛病。
男人放在膝头的大掌倏然紧握成拳,不肯与她对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说罢,不待她问,起身快步走出门外。
沈灵薇见状心里咯噔一声,刚要再次追问,却瞥见从她身边路过的男人的侧脸和唇角处皆有一个淡色的吻痕,看颜色竟然与她昨日涂的口脂颜色相同。
只一剎那,沈灵薇呼吸便乱了,难道她昨晚亲了谢璟,把他霸王硬上弓了……
在念头刚在脑中闪过,沈灵薇立马否认了。
不对,她身上的衣衫是完好的,证明昨晚她和他并没越界。
还未等沈灵薇彻底想明白,门外冷不丁地传来谢璟和张慎压低嗓音的说话声:“三皇子昨晚在殷文君房中待到天亮才离去,估计短时间内殷文君是不会再给殷丞相传信了,我们是继续留在这,还是”
谢璟淡声道:“此处既然是殷相修缮,里面又住着那么多京城的达官贵人,我猜极可能藏掖了不少朝中隐蔽之事,更甚者,也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且,昨晚的事已惊动他们,以殷相为人,极可能会有别的动作,我们可暂时按兵不动,观察几日再说。”
“那沈小姐昨晚闹出去的事?”
谢璟蹙眉沉吟一声,“找一个和她身形相仿的女尸蒙混过去。”
张慎颔首忙去了。
谢璟独自站在廊下许久,才转身进了屋。
沈灵薇猝不及防和他打了个照面,四目相对,男人盯着她的眸子幽暗,宛若深潭般沉寂,若细看的话,依稀能看出里面隐着几分不安和逃避之色。
沈灵薇羞燥地几乎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但祸既然是她闯出来的,她没道理做缩头乌龟,总要把话摊开了讲,便忙垂下头,蝶翼般的眼睫颤了几下,酝酿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支支吾吾道:“不管怎样,我既然占了你的便宜,怎么都是要负责的,哪怕你不需要。”
沈灵薇说完,脸上袭满红霞,语气一顿飞快地道:“但你也知道我是快要成亲的人了,有些责任嗯,恐怕负不了,不若这样,你若有什么问题,或者是什么难做的事尽管和我说,我一定倾尽全力帮你。”
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谢璟冷肃的面容松动,在沈灵薇看不到的地方微挑唇角,却煞有介事地走到屋中央的桌案前落座,欲言又止道:“我不需要你负责,但,你昨晚说心仪我,想要和三皇子悔婚嫁我,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