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如玉,眉眼颜色如群山深深,现出古老的翠墨色。
皇后越看越满意,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朝林珣白走去。
林珣白见到她,恭敬地行礼:“母后。”
皇后扶他起来,见他礼仪无不周全,到底没忍住,眉梢流露了些得意:“好,好,起来。同母后说说话。”
林珣白垂眼,低头应道:“是,母后。”
他们正要去参加皇帝为槿妃举办的葬礼,虽然皇后不满皇帝对槿妃和大皇子的偏爱久矣,但是从今以后,她的心头大患没了多半。
所以尽管皇帝为槿妃举办的葬礼已经超过了规制,但皇后不会不识趣地在这个时候顶撞皇帝。
皇帝心不在焉地对皇后点点头,甚至连她的手都没拉。皇后脸黑了一瞬,勉强若无其事地自己坐下。
她忘了摘下艳丽的护指,在雪白空洞的仪式上显得格外刺目,仿佛不小心有血滴在上面。
而谁都没有空注意到皇后的失礼,在场的人都被另一个消息夺去了心神。
太监尖厉的声音划过每个人的耳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皇子林慎知品德雍厚,才能敏珏,封太子……”
皇后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脸色阴蓦然狠,手中不小心掰断了那根红釉白银丝的护指。
半截护指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场的宫人们都颤了颤,把头低得更低了。等仪式一结束,皇后猛地站起来,追上皇帝问:
“这般大事,皇上为何不与臣妾商量后决定?”
皇帝脸色蜡黄,他沉沉地抬眼看着皇后。接触到他的眼神,皇后一个震悚,语气放缓道:“臣妾一向支持皇上的决定,只是这样不与臣妾商量,叫臣妾伤心吶。”
皇帝冷笑声:“你伤心,你可知我有多伤心?”他眼里不自觉地又盈满了泪水,对皇后摆摆手,不顾她难看到维持不住的脸色,转身走了。
皇后在他身后,手绞紧了帕子,指甲刺破手掌,血“啪嗒”一声滴在地上。
既然君无情,休怪妾无义!
皇后在凤位多年,自然有自己的势力,她的母族也是显赫出身,不然轮不到她当皇后。
她一直顾念着皇帝,为了他的江山不让自己母族过多干权。
可最终却连商量都没有,皇帝便擅自把太子定了。她和二皇子身居这个位置,有多少人想看他们落魄?何况那个大皇子岂是好相与的,恐怕早私底下恨得吸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现在看来,只有和母族联合,才能保全她和皇儿的地位了。
林珣白追着皇后出来,他看着自己的母亲道:“母后不要伤了自己的身体。”
皇后的声音传来,让他有些陌生:“皇儿,你难道甘心么?”
这声音不复往日雍容骄傲,带着狠毒和凉意,像毒蛇一样钻进林珣白的心里。林珣白依然是温润端方的样子,抬头看着母后年华不再的脸:
“儿臣自然不愿。”
皇后眼神带着审视和挑剔,她扫视林珣白良久,终于满意地笑了:“既然如此,那便和母后一起拿回这个江山。”
林珣白并不意外,他低头称是。皇后眼睛一转,既然皇儿也有意于皇位,那这件事应当也叫他知道。
她冲林珣白轻轻挥手,附耳低语道:
“三皇子并非皇上所出。”
林珣白脑中所有的阴谋权术灰飞烟灭,心中所有的轻蔑冷漠蓦然破碎。他心中一时间闪过许多念头,还有林春温的面容。
皇后满意地笑,身上华贵的熏香如如同蛇毒挥发的余烬。
“知道母后为什么阻拦你和他交好了么?天下至高的位置,本就是寂寞的。你不需要兄弟,也不需要朋友。”
林珣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表情,他又想哭又想笑,最终林珣白压下所有情绪,一往如常地对皇后深鞠道:
“是,母后。”
但是他绝对不会利用三弟的……即使,他与三弟并无血缘关系。
——
自槿妃下葬那日封大皇子为太子后,册封仪式便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与此同时,皇上打算为大皇子择门亲事。
令所有观望的人惊讶的是,皇上并没有选择最好的丞相之女,反而择了户部尚书嫡女。虽说身份也匹配,但若真为下代储君,自然是丞相之女最好。
而有明眼人注意到,皇后近日与丞相夫人走动密切,也常叫平一梦入宫陪她。
局势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如果二皇子真的娶了丞相嫡女,那大皇子铁板钉钉的储君地位似乎也有些动摇。
皇上到底怎么想的?没有人知道,总之,大皇子的册封仪式和大喜之日已经定下来了。
这些朝堂上的风云变化与三皇子并无关系,他与娴妃深居后宫,仿佛被所有人遗忘了般。林春温并不着急,目前所有的走向大概与剧情一致。
但他却并不是原着里手无缚鸡之力的三皇子。
他该做下的布置已经做完,该改变的事情已经改变,一切只待棋动之日。
所以平一梦来找他时,林春温非常惊讶,事情出现了变化,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他看着满身白色的平一梦,这颜色更显她身材娇弱玲珑,她面如凝脂,小巧贝齿紧紧咬着嘴唇。
睡梨就在殿门外,她的影子映在门框上,林春温没有注意到。平一梦也没有心思注意这些,她偷偷抬眼看了看林春温,脸上漫开绯红。
少女的心思已经一览无遗,可惜林春温并非惜花之人,他是高山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带着幽冷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