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了愣,抬起头环顾四周,行人依然来来往往,热闹繁华,在他身边的只有商砚书,并无任何可能的说话之人。
商砚书用指尖卷着路乘的发尾,颇有些百无聊赖,见路乘在东张西望,正想问问他这徒弟在望什么,突然,商砚书朝脚下青石铺就的平整地砖看了眼,双眸微眯。
郭朝阳杜子衡则是全无所觉,就像这街上的绝大部分人一样,仍沉浸在这表面繁华热闹的氛围中,直到下一刻,一股震动蓦然将这平和表象撕碎,大地剧烈摇动,直如要撼天动地一般。
街边小吃摊位上的锅碗在震动下齐齐落地碎裂,店铺上的牌匾倒落,支架砸下,接连的哐当巨响声中,郭朝阳杜子衡勉强站稳身形,惊叫道:“怎么回事?!”
“玄武发怒——玄武大神又发怒了——”
人群惊慌叫喊,有人摔倒在地,有人四散奔逃,还有人伏地拜倒,对着路旁的玄武像不断磕头。
玄武发怒……一片混乱的景象下,路乘下意识地躲到商砚书怀中,他听到叫喊声,突然意识到这就是顾风之前所说的地动。
郭朝阳和杜子衡也于同一刻意识到了这点,但是光听那些字句描述时他们并无多大的感触,在此刻亲历,方才发现这震动的厉害和可怖。
也不知这震动何时会停下,如此大的震动,是否会有伤亡……他们心中刚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见前方一间商铺上方的牌匾发出一阵“吱呀”声,摇摇着似要坠落,而在牌匾下方,正有一对母子,跌坐在地上,惊恐地相拥。
“不好!”郭朝阳和杜子衡同时上前,一人御剑将牌匾斩断,一人拉住母子两人,将其往侧方一带。
“哐当”两声,碎成两半的牌匾跌落在地,杜子衡也已经将母子二人带到不会被砸到的安全处,两人见这对母子没事,心下松了口气,而在最剧烈的那一阵过去后,这阵突如其来的地动也渐渐止息。
大地重新恢复平静,虽然房屋瓦舍、路边的桌椅碗盆损坏了不少,但好在,似乎无人受伤。
郭朝阳和杜子衡二人确认过对方没受伤后,又走到商砚书和路乘那边,还未来得及就地动一事交谈几句,就听远方传来一道哭喊,这样远的距离,声音本不该传来,但那哭喊声太过刺耳,近乎声嘶力竭,四人同时抬头,郭朝阳和杜子衡对视一眼,连忙朝声源处跑去。
商砚书带着路乘在后面以正常的速度步行,等走到近前处,那里已经围了一群人,从人头攒动的缝隙中,路乘看到一名伏地痛哭的妇人,妇人身前是一株倒塌断裂的海棠树,海棠本该是清雅的淡粉,此刻却染上几抹触目惊心的红痕,而那滩不断蔓延的血迹中央,赫然是一具脑袋已经被压到变形的幼龄稚童尸体。
满城繁花仍然盛放,巍峨城池也依然屹立,可人心上的苦痛与疮痍,却是回不去的狼藉。
路乘看着那哀哀痛哭的妇人,似乎也被其悲痛感染,有些不自觉的愣神,周围人群看着这一幕,也是叹气摇头,有人想上前劝阻,可是又有什么能抚平一名母亲的丧子之痛呢?
哀哭声不停,突然,那妇人上一刻还痛哭到嗓音嘶哑,瘫坐在地,脱力到像是随时都会晕厥,此刻又不知哪来的力气,踉跄着站起后,拿起一根折断的海棠枝条,用力抽打路边的一尊玄武石像,边抽边哭喊:“我们如此诚心拜你,为何如此?!为何如此啊?!还我孩儿——还我孩儿——”
喊完这几句后,像是榨干了这具孱弱身躯的最后一丝力气,妇人晕厥过去。
周围的好心人连忙上前搀扶,一片忙乱中,路乘突然注意到那被妇人抽打的玄武像后,站着一名青色衣衫、面容俊雅的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前没注意,对方虽也跟寻常路人一样在旁安静旁观,但路乘总感觉对方出现得有些突兀,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而且好像只有他一人有这种感觉,周边所有人,包括他身旁的商砚书,都未对那青衣男人的出现有所疑虑,他们的视线甚至压根没看向过对方,唯有路乘,用一种略有些狐疑的视线不断在男人身上打量。
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青衣男人转过头,对着路乘笑了笑。
路乘一惊,有种偷看别人被抓包的心虚,遮掩地扭过脸去,恰好那几个搀扶着晕厥妇人的好心人从他这边走过,人群一阵走动,为其让路,就是这么一瞬的拥挤混乱,等路乘再看向方才的位置,青衣男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顾今朝
“想不到玄武城的地动如此严重。”已经来到客栈安置下,杜子衡却还心有余悸,妇人的痛哭声在耳边不断回荡,难以忘却。
“到底是何原因?”郭朝阳说,“既然以前都没有地动,如今频繁地动,总得有个缘由。”
“方才有人喊玄武发怒,未必属实,但既然是来自地底的震动,或许跟镇守此处地眼的玄武确实有些关系。”杜子衡推测道。
“可是玄武能有什么事?那可是四神兽!”郭朝阳道,“而且玄武在地眼处,说是就在玄武城地下,却是生者不可达之地,想去查看也没有办法啊。”
“确实如此,所以玄武城才一直没查到缘由罢。”杜子衡道。
即便那些管事长老们如顾风所说忙于内斗,但多少肯定也是做了点事的,他们查不到,就代表地动的缘由并非浅显可见,就像地眼的所在一样,藏于很深的地下。
路乘看着两人讨论思考,突然说:“地动前,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例如……听到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