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蕴玉抬起头来,谢知津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他对视了两秒,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了。
又沉默了半晌,谢知津先开口了:“好巧。”
“是挺巧。”石蕴玉说。
“巧个屁,”谢知津语气平静地说,“我在门口等了你一上午。”
石蕴玉也不生气,比他更平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上班,你调查我了。”
“我是干那种事的人吗!”谢知津拍了下桌子,“我早上偷偷跟着你坐地铁来的,到了又打车回去开的车!我说我找不着你呢,跑这养老来了。”
石蕴玉没觉得跟踪比调查强多少,但他不想跟谢知津争辩,看着他没说话。
谢知津也不管他说不说话,又问:“你怎么不问我跟着你干什么?”
“因为我不在乎。”
这下谢知津没立马接话,他靠着椅背,手指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整个人看起来不像在一家吵闹的馄饨店,像在会议室里谈生意,正盘算着怎么把面前的人吃干抹净不吐骨头。
但石蕴玉看不到他脑子里的想法,他连谢知津都不愿意看,低着头盛到小碗里几个馄饨,用勺子切开一个,慢吞吞地吹着热气,把他的脸都挡住了。
“晚上一起吃个饭。”谢知津说。
“不去。”石蕴玉头也没抬就拒绝了。
“我下午还在你单位门口等着,下了班你出来。”
谢知津丢下这句话就站起来走了,没管石蕴玉同意不同意。
一碗馄饨石蕴玉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在碗里慢慢变冷了,石蕴玉看着热气逐渐消失,才站起来回单位。
那辆宾利还停在原来的地方,石蕴玉径直走过去,用力拍了拍驾驶室的车窗。
过了一会儿窗户才慢慢打开,扑面而来一股烟味,石蕴玉皱了皱眉,他记得谢知津是不会抽烟的,但他没问,对谢知津说:“你能不能走,我不想和你一起吃饭,也不想在这看见你。”
谢知津抬起胳膊搭在车窗上,问他:“那你愿意在哪看见我,我马上去。”
“谢知津你别跟我装。”
“我装什么了?”这次谢知津好像被他的话逗乐了,笑了起来,“我就算是装的,也没你石蕴玉会装。”
大太阳晒着两个对视着沉默不语的人,石蕴玉却不觉得暖,露在外边的鼻子和眼尾都被冻得通红,站在冰天雪地里,看起来十分生动漂亮,谢知津一见他这样就心软,立马挪开了视线不看他了。
石蕴玉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谢知津说是下午还一直在这待着,但他没这么闲,他想在这不走公司的事也不让他,他刚出差几天回来,公司一堆事等着他处理,本来是今天早上的会,被他挪到了下午,谢如溪刚才给他打电话问他是不是不想干了。
“你行你去吧,你能干别退休啊!”谢知津在电话里和他爸吵了一顿,最后气急败坏地启动车子往公司方向开去了。
许特助在地下停车场等着他,谢知津一下车他就去按电梯了,谢知津大步迈进去,先冲许特助发作一顿:“我是不是跟你说我今天一天都有事不来公司,少开一个会能怎么样?为什么还能让我爸知道,谁又惹他了还找上我了!”
“不是谢总知道的,”许特助赶紧见缝插针接上话,“是骆女士中午来公司给您送饭,发现您不在,才告诉谢总的。”
“她又母爱泛滥了,还给我送饭。”谢知津推开办公室门进去,在茶几和桌子都上扫了一眼,然后扭头看许特助,“饭呢,你吃了?”
“我没有!”许特助连忙摆手,“骆女士看您不在又把饭带走了。”
许特助看着谢知津越来越黑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我去买饭?”
谢知津脱下大衣丢给他,一边拿杯子一边指了指门口:“开会!”
午睡刚醒的员工们下一秒就被拖进了会议室,遮光窗帘一拉,多媒体一开,昏昏欲睡的环境,三堂会审的氛围,没睡醒的员工,黑着脸的老板,单拎出来哪一项,这个会都开得惊心动魄。
众人在会议室待了两个小时,期间谢知津打盹三次,讲话不超过五句,许特助在前边汇报这几天公司的几个项目工作嘴都要冒烟了,刚一停下,谢知津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站起来大手一挥:“散会。”
谢知津最先从会议室出去,回办公室拿上衣服和车钥匙就往外走,全然不顾许特助在后边怎么喊他。
“谢总!”许特助抱着一堆文件追上去,跟着谢知津边走边说:“今天中骆女士来的时候让我转告您,让您抽空回家看看他们…”
“我没空,”谢知津脚步停都不停,“下午给她买点礼物,你亲自送过去。”
“好的谢总。”
“你等会去买两箱我一直喝的那个牛奶,送江畔月苑去。”想了想,谢知津又补充道:“以后每周送一次,我都住在那。”
今天太阳很大,晒了一整天路上的积雪也都化开了,没有早上那么滑,谢知津把车开得飞快,到文旅局的时候正好五点半,门口已经有下班的人出来了。
谢知津停好车,没下去,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根递进嘴里。
五分钟后,石蕴玉从单位里出来了,出来后没往谢知津这边看,转身就往反方向走,看样子是铁了心不和他吃这顿饭。
坐在车里的谢知津没急着去追他,他看着石蕴玉走得飞快的背影,指间夹着的烟剩一段长长的烟灰,没多久就掉了下去,落在谢知津的大衣上,谢知津还是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