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吃东西,石蕴玉忽然想起下午护士送来的粥,说是让他喝一点,结果两个人忘得一干二净。石蕴玉站起来去桌子上摸了摸那两碗粥,已经凉了,变得很稠,谢知津不能吃,石蕴玉放下粥,转头问谢知津:“你饿吗?”
谢知津点了点头,“我让护士重新送就行,你不用管。”
说完他按了下呼叫铃,很快就有一个护士敲门进来了,“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帮我换一份营养餐,”谢知津指了指桌子,“然后再拿一份正常的饭菜。”
护士应下马上就去做了,谢知津掀开被子下床,这才发现天快黑了,屋里也有些暗了下来,他按开床边的开关,灯亮了,然后他把窗帘拉了下来,靠着窗边看向石蕴玉。
“你今晚要回去吗?”
他的声音很小,但房间里很安静,石蕴玉听清了,今晚是跨年夜,明天就是新年了,谢知津一个人在这住院,他回家也是一个人,石蕴玉盯着桌子想了一会儿,谢知津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得他张不开口。
犹豫了一下,石蕴玉也小声问他:“不回去我睡哪啊?”
“旁边有房间!”谢知津一下站直了,上前拉住石蕴玉的手带他出了病房,对面房间就是一间休息室,和普通的卧室一样,“我让护士拿个夜灯给你插上,你要是害怕我可以陪你睡着了再走。”
“应该不会害怕。”石蕴玉说,然后轻轻把手抽了出来。
护士这时敲门进来了,打断了两人,“谢先生,饭菜给您放在客厅还是病房?”
“放客厅吧,”谢知津指了指客厅的茶几,“麻烦拿一个小夜灯来,给卧室换一床厚被子。”
两个护士很快抱着新被子进来了,铺好床后插上夜灯就离开了,今晚是跨年夜,还给两人送了一份饺子,一并在茶几上摆放好了。
谢知津不能吃菜和饺子,只能喝粥,但他胃不舒服,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拿起遥控器找出晚会放着,然后捧着碗,靠在沙发上看着石蕴玉吃饭。
石蕴玉挺爱吃饺子的,虽然医院送的是速冻的,但也还算好吃,饺子很小,石蕴玉一口一个,自己吃了一盒,还有半碗炒青菜就饱了。
吃完后谢知津还在看他,石蕴玉这次发觉了,抽了张纸擦嘴,也看谢知津,“你就吃这么一点啊。”
“不能吃多了,不然明天会吐。”谢知津把碗放回了茶几上,倒了杯热水喝,“好了再说吧。”
石蕴玉忍不住又想起谢知津生病的原因,觉得有点心疼,和不好意思,他抿了抿嘴,犹豫再三后对他说:“等你好了去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谢知津拿着杯子的手紧了一下,他心里也紧了一下,然后怕石蕴玉反悔,马上就答应下来:“好,我很快就能好。”
这次石蕴玉只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正在直播晚会的电视机,谢知津也没再说话,把晾得不那么烫手的水杯塞给石蕴玉,让他暖手,然后靠着他一起看电视。
谢知津就算生病了身上也还是很热,石蕴玉下意识往热源处靠,轻轻贴着谢知津的肩膀,谢知津没敢动,任由他靠着自己。
晚会没什么意思,石蕴玉这两天都没睡好,没多久就困了,放下杯子揉了揉眼睛,有点干,谢知津看了他一眼,把电视关了,“眼睛不舒服吗?”
石蕴玉放下手,眼睛被他揉得发红,“没有,就是有点困。”
谢知津站起来,“那你去睡觉吧,我给你拿牙刷。”
简单洗漱了一下,石蕴玉换上医院给的睡衣去休息室躺下了。谢知津站在房间门口,帮他关上了灯,床头的夜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像烛火一样,昏暗地照亮石蕴玉的侧脸,谢知津站在暗处,低声对他道了声晚安,也没等他有什么回应,就关门离开了。
石蕴玉侧躺在离灯近的那一边,枕着胳膊出神,他不喜欢暖色的灯光,还有点认床,又想到这是在医院,还是有点害怕,明明已经很困了,但还是躺了很久才睡着。
石蕴玉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开始做梦,最开始梦见了谢知津,好像是大学的时候,不知道站在他对面说什么,石蕴玉听不清,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梦见的是他们分手的那天。
那天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下午,谢知津带他去江边吹风,当时石蕴玉快要毕业了,谢知津提了好几次他毕业后工作的事,石蕴玉都装作听不到,但那天谢知津没说工作,他说要结婚。
“我们去国外结婚,虽然我比你小,但是也到了国外的结婚年龄,现在说出来是不是有点不浪漫,但我等不及要跟你说。”谢知津的声音十分雀跃,像等待奖赏的小孩,被风吹起来的刘海下是一双比落日还温暖明亮的眼睛,正期待地看着石蕴玉。
“虽然国外的婚姻关系在国内没有任何作用,但是我就是想和你结婚,不管有用没用。”
太阳落山后的几分钟天空是深蓝色的,是很浪漫的一个时间,但石蕴玉并没有应景地和谢知津一起展望未来,他盯着那发亮的眼睛,毫不留情地说:“我们分手吧。”
下一秒天就黑了,石蕴玉忽然出现在一辆侧翻的车里,他透过睫毛上红色的血迹,看到驾驶室里那个黄色的灯一直亮着,照在满身是血身体已经扭曲的父母脸上,灯光一闪一闪的,像在提醒他记住爸爸妈妈为了保护他死去的样子。
十四岁的石蕴玉用力抓住他能碰到的父母身体的某一处,感觉到越来越冷,他忍不住外看,想找到一个路过的人,但车窗外只有看不到尽头的黑夜,好像周围的一切都要把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