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会成为我的他想着,缓缓望向身边的男人。
梁听玉真的会成为我的伴侣吗?
一条银河从两人之间淌过,无数流转着光辉的星在其中起伏。他们之间的距离很遥远,他有点不想跨过去了。
他是个实验体,实验体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自由、快乐、不被现有规则所束缚、不用学着另一个物种而存在的生活。
“梁听玉,”虞夏说,“以后我可以拥有自己的住处吗?”
“嗯?”
“我想自己待着,一个人。你明白吗?就是像从前那样,很快乐地生活。”他搓了搓手,重新抱紧了自己。
双手搭在胳膊上,为透着凉意的皮肤带来一点近乎没有的暖意。
“天太冷了。”虞夏深吸一口气,那些薄荷味道像刀片划过他的声带,让他的嗓音低哑又倦怠,“我想回”
看看大海和月亮
银谷区的日照时间短,虞夏在小床上躺着,身下海浪摇曳和拍打船体的感觉在黑暗中无限放大。
他侧过身,耳朵贴在床上听海波的声音。水声像风那样呼啸着吹过他的耳朵,腥咸的气味被送进没关紧的窗缝。
梁听玉的卧室关着门,虞夏蹑手蹑脚地从阳台跳下去,绕到甲板上。一夜歌舞喧嚣后,甲板同海面是一样的单调而无趣。他跳上围栏,荡着双腿坐在了上面。悬空的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海水,他看天上颜色暗淡的月亮。
装模作样写作业的时候,他读到过关于月亮的诗。起初他对于向月亮哭丧的诗人非常不理解,现在居然有些明白了。夜空太广袤,漫天灿星中夹杂着一线弯而窄的弦月,孤零零的,那里都融入不进去。
像是有人用剪子在黑布上铰了个伤口,一道泪水就缓缓渗出来。但旁人不理解,依旧自顾自地亮着。
梁听玉有钱雇佣保镖,所以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杀手。如果梁听玉知道他是个成功实现性别转换的实验体,还会持无所谓的态度吗?
oga可以被转变为alpha,eniga成为其他性别也是早晚能够实现的事。等到那个时候,梁听玉就不会因为阶级过高的信息素痛苦,他会真正过上怡然舒适的生活,拥有正常的社交关系。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实验室需要成功的样本。用于进行转换研究的白鱼区实验室已经被他炸毁了,现在唯一还存在的样本,只有他自己。
梁听玉会不会把他送去实验室呢?他不一定会死在解剖台上,但梁听玉一定会因为滥用抑制剂而身亡。
他不想梁听玉痛苦,但也不想再成为被实验的对象。
困意逐渐席卷了眼球,每眨一下都有温暖的倦感涌上心头。虞夏想伸手揉揉眼睛,衣袖突然被拉住了。
他警觉地扭头,黑暗之中露出覃礼模糊的轮廓。他尴尬地笑了笑,松开手,“我以为你要跳下去。”
“你在这里干什么?”虞夏问。
“梦到以前的事,突然惊醒了,就想出来散散心。”覃礼靠在他身旁,声音很轻,“可能就像梁先生说的那样,还没从过去走出来。”
声音被吞噬在黑夜里,他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自嘲地笑一声:“过去的记忆太美好了,我放不下。”
“对我来说一点都不美好。”虞夏说,“你爸妈把我造出来,又想烧死我,仅仅是因为我没能分化成alpha,影响他们拿国际金奖了。”
“我不懂这些,我只知道自己失去了青春期最好的朋友。”覃礼耳畔的发被海风拂动,使得他的面容不再明晰。
虞夏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个夏天,他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看覃礼背乐谱,明亮的黄色光斑落在少年单薄的锁骨上。夏风烘得他想睡觉,眼睛快要闭上时,突然听见了清越又随意的歌声。
他好奇地用目光寻找这种声音的来源,像是被珠宝吸引的小鸟,一点点蹭到了覃礼身边。
彼时,少年微长的发草草在脑后扎了个小揪,两片薄薄的发从耳边挂下来,不时被风带着蹭过嘴唇和鼻尖。
虞夏拿眼睛偷看他的口型,那两瓣唇突然抿起来,歌声戛然而止。他像只误入禁区的小兽,怯怯地抬起眼,覃礼也盯着他,俄而勾唇一笑,骄矜里带着几分装大人的成熟。
“啊?”虞夏指着自己的嘴巴。
覃礼不理他,自顾自地唱起另一支曲子。虞夏坐在地板上,就这样发着呆坐了一下午。
那天的阳光很好,让他感到身上暖融融的,就像现在这样。温暖的松木香气帮他驱走的雪山带来的寒意,虞夏终于正眼看向覃礼,对方却只是低着头躲避他的目光。
覃礼身上的衣服很薄,他把手努力地缩进袖口,“听说银谷区每年都会下大雪,下船的时候记得多带几件衣服。”
虞夏转过脸,继续看向大海。天光渐亮,海水翻涌的波纹被描了边。他问:“覃礼,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感觉?”覃礼说,“爸妈告诉我你是实验体了,所以我只觉得新奇。实在要说的话,就像故事里的精灵突然走到了现实生活里。不过我一开始想要养边牧的,后来才发现还是你更好。”
“你不害怕吗?我这种莫名其妙被创造出来的东西。”虞夏又问。
覃礼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害怕?我了解你的性格,知道你的来历,所以不担心你会伤害我,也不怕你的一举一动。有人觉得你不好吗?船上的那些人?”
或许只有了解他的人才会坦然接受他的存在吧,梁听玉看起来也不是落后于时代的老古板,给他一点时间,他应该能理解自己身边有一个植物细胞培养出来的超级人形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