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校把周柯放下,林杨一刻都没停,立马驱车回家
“怎么了郑妹妹?”
从刚才吃晚饭的时候起,郑西京就有些沉默,听着周柯完完整整地跟林杨讲他的事。
周柯从小便跟祖父母一起在一个小镇上生活,小时候性格就比较古怪,如果去看医生的话,大概就是有点自闭和强迫症。
开始读书以后,他的自闭有所改善,小时候祖父母不大敢放他和其他小朋友单独出去玩,如今年岁渐长,他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朋友。
只不过他和小学时候的好友在初中分别,让周柯没想到的是,寄宿制的初中成为了他噩梦的开始。
学生时代的恶意通常没有什么缘由,拒绝了一个不该拒绝的人,往往就可能遭受几年的语言暴力,更多的人也许不会上手打你,但是三年里,他们都会一直像观赏动物一般看你。
你就是二(2)班的周柯吗?长得也不怎么样嘛……诸如此类的话无数次传进周柯的耳朵,于是他的强迫症越来越严重,和外界的交流也越来越少。
他开始躲避在自己脑海中的幻想世界里,这导致他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他不是笨,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听课,他的脑海宛若有结界一般,把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抵挡在外,也把老师讲的知识抵挡在外。
好在他还是以吊车尾的成绩考上了县里的高中,认识的同学也不再局限于原来的初中,可没成想他的噩梦依旧没有结束。
周柯沉默又孤僻,以至于他原本还算清秀的脸,也变得阴沉起来,他开始沉溺于游戏世界和二次元里。
初中便认识他的人在高中也并没有放过他,甚至联合新同学一同对他指指点点,新同学诸如王帆等人可要大胆多了。
见周柯很多次反应都不咸不淡,便逐渐开始动起手来,他们的挑衅越是得不到回应,就越是想得到回应。
周柯有时候受不住了就会跟他们对打,他毕竟是个男生,但面对着人数众多的恶霸,他就是超人也没用。
周柯从小和父母交流便不多,这种事情更是没办法跟父母和老师讲,只要没出什么大事,老师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而随着他逐渐长大,也不愿意让年迈的祖父母担心,只能撑一天算一天。
最开始那些幻想世界还有用,他还能幻想着,有天离开这就好了,但随着那些人越来越过分,拳打脚踢地把他从幻想世界中逼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什么未来,所以才动了一走了之的心思。
林杨则略带歉意地表示早知道就不该那么草率地,像套公式一般地劝他回来,周柯摆摆手继续道
“不是的,你也不知道嘛,再说你不劝我我也是要回来的”
他在林杨身上又找到了善意的力量,觉得世上还是好人多,料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能再撑一年,岂料刚回来没多久,还没从好人多的想法中抽离出来,就遇上了这样的事。
周柯再也承受不住连年的欺凌,尤其是在见到林杨以后,在想离开这里和再坚持一下的矛盾心情的拉扯中,他产生了豁出一切的念头。
也就是林杨刚刚感受到的,过电一般的感觉。
——
郑西京低头,把安全带夹在脖子上,听了林杨的话却没有反应。
他在想,如果早一点认识林杨,或者哪怕只是认识一个有点像林杨的人,会不会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呢?
这是种很矛盾的想法,毕竟如果他不死,也许就永远也遇不上林杨,可见世事难料。
郑西京偏头看看林杨,觉得他实在是太帅了,身处阴沟的人之所以会仰望星空,除了那些遥不可及的想象外,还因为它们的切实存在。
因为有林杨的切实存在,他就在周柯的微信列表里,不求回报地为周柯解决那些破事儿,想来周柯的未来,应该会跟自己大相径庭吧。
郑西京撇撇嘴,他并不嫉妒周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只是郑西京有些奇怪,为什么他都已经变成了鬼,却还是能感受到难过呢?
这难过和他曾感受过的都不一样,因为他就坐在林杨身边,看着他开车盯着前方,时不时对自己投来关切的目光,所以这种难过里,还夹杂着让他难堪的幸福。
郑西京又开始责备自己的懦弱,为什么幸福不能来得更早一些呢?在他独自在外只身一人回到出租屋里的最孤独的时候,或者更早,在学生时代,在父亲一次次落下巴掌的时候,在他回到家,得知母亲已经离家远走,而把他独自留下的时候。
……
命运将一直带给你所不能承受的,直到有一天,你真的再也承受不住。
郑西京轻轻合上眼皮,眉头不时皱起,如果他还是个人的话,想必现在已经落下泪来,可他无处发泄,只能任由难过的感觉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一如往常。
林杨并不困,他习惯于熬夜,路上车辆不多,所以他开得很顺手。
其实如果那天没有郑西京的话,他根本不会叫住周柯,而如果那天他没有叫住周柯,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周柯感谢他的时候,林杨有一瞬间,甚至想和他说说郑西京的事,说是因为郑西京,他们才会在那个网吧里共进晚餐,但那太诡异了,于是林杨最后还是没说。
他想像往常一样逗郑西京,不过郑西京沉默不作声,闭上眼假寐,他们俩都知道,郑西京睡不着。
林杨想也许是周柯的事情让郑西京回忆起了往事,便也不再追问,一脚油门加速,卡着限速往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