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知道。”前排女生把身子转过去又转回来,信心满满,“十成十是和女生有关的。”
苍苍心说:是个流氓。
下课的时候,出了少年宫的大门,致远推着自行车从苍苍身边擦肩而过,苍苍看他单薄正直的背影,仿佛瘦高的身体里能透出明亮的光线来。便兀自纳罕,这样干净的一个人,怎么会是流氓?
正盯着他的后背看,那人蓦然间回过头,严肃的说:“下次记得别穿广袖口的体恤衫。”说话的时候因为顾虑嘴角的伤口,所以五官看起来十分扭曲。
许苍苍站在原地不明所以:“对我说的?”许致远已经潇洒走远。
她回到家站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前后左右,仍是不得其解,广袖口的体恤衫怎么招惹他了?不经意的耸肩抬手,她霎时恍然大悟,对着镜子,郑重其事的站定、侧身、抬胳膊。怔愣的盯看了秒,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捂着脸从厕所冲回房间,埋头在床上打滚。
“混蛋许致远,流氓许致远!”
第二天脸红心跳的去买了内衣,遮住少女发育期的朦胧体态,并且一鼓作气的将衣柜里所有广袖口的体恤衫统统淘汰出局。一边收拾衣服,一边愤怒不已。
“混蛋许致远,流氓许致远!”
十七岁的许苍苍,怀揣着身体里的秘密,一下子全世界的男人都变成了她的敌人,几乎要草木皆兵。又因为对许致远的憎恨,致使她在接下来的那一周里旷了提高班没去上,只因不想见到他。
再去的时候,苍苍做足了应对准备,若碰上许致远就以目不斜视为对策,绝对不能够跟他有交集,绝对不。可她再也没见到许致远,空揣着对策无处下手,一直到学期末。
她小心的问相熟的同学:“那个和人打架的男生怎么都不来了?”
“咦?许致远?”同学诧异,“你那天不在教室里么?”
“怎么,出什么事了?”
“那天有老师过来详细核查听课证,许致远原本报的是英语班,他这个人长得倒是不错,可什么都是胡来的,脑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确实不知道他脑子里面装了些什么。苍苍对此十分认同。
平时上课有提高班,寒假的时候有预习班。许苍苍的寒假日程被新一轮的课程充满,她对父母的安排敢怒不敢言,只默默许下细小伶俐的愿望,但愿考上大学后能够得以自由。
上课的少年宫坐落在人民公园边上,西侧门正临着公园的湖,湖边仅有一只长椅。北方的冬天,日照时间极短,下课的时候恰是夕照时分,苍苍每天都会去长椅上坐一坐,发个呆,再回家。那是她一天里最期待的一刻钟,夕照有着让人甘愿溺毙其中的温柔力量。却不曾预料,有一天碰见了不想见的人,只消一个远远的背影就知道那是许致远。
苍苍犹豫了一下,只道是来日方长,转身回家。
第二日再去,木椅上仍旧端坐着许致远。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日日亦然。
终于,许苍苍被逼得没了脾气,她想念结冰的湖面,想念夕照的温暖,想得心里直委屈,决定在第七天提早开溜一定要抢在那人的前面。未料还是被许致远抢了先,她走过去试图要回地盘,又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借口比较好。
而许致远倒不介意,听见脚步声临近扭头看了一眼,又定睛细细的看了一眼,接着往旁边挪了挪,开口道:“想坐就自己过来。”
许苍苍犹豫来犹豫去,声音细讷的叹了叹气。
同一张长木椅,一对沉默的少男少女,一个看天,一个看湖面,像是定格在风景中一般,静寂同谐,仿佛一场天造地设的永远。直到太阳西沉,天空缁然如墨。致远打破沉寂,开口问:“你一直都这么安静么?”
苍苍对准他的目光,站起身抿唇,戒备疏离的口吻:“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