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德行善吗?如今再看,怕是回不了头了。
亓官楠盯着自己的双手,柔弱白皙,不染纤尘,好像廿载之间,他从未沾染过血腥和罪恶。
因为白绫之下的这个少年替他做了太多,无论前世今生,无论是鬼王还是何絮,都做了太多、太多。
亓官楠闭上眼睛,长长一声叹息,不免意兴阑珊,他看向白绫三尺,似是不愿打扰,终是没再掀起,让萧晗得以安息。
“君与我有恩……”
亓官楠灿然一笑,素来无波的双眸也因此添了一抹温度,旋即他提衣跪地,行的是拜师之礼。
“肖鸹芣叩别师父。”
在去向枭鸣殿的途中,萧叶舟发现还有婚宴痕迹的残留烛,光摇曳,香烟缭绕,锦毯几乎望不到尽头,房廊檐角的红绸花高挂,在内殿的宫墙上,还有一幅画。
画上,月霖半举团扇,白晳的容颜添了霞妆,一对双鸾点翠的步摇戴在鬓发间,后髻下方是两对如意镂金长簪,萧叶舟轻轻抚过画像,也好,就算是他送月霖出阁了。
“二郎。”
空旷的大殿里传来一声轻唤,似是久别重逢,萧叶舟面无表情地避过沈谪仙,不料下一刻,他便扼住了沈谪仙的手腕,“为什么这般唤他?”
沈谪仙被卡得腕骨生疼,但他的笑意仍是淡淡的,仿佛想给予萧叶舟孑然孤寂时从未有过的温柔,“因为二郎说过,家中有一兄长。”
“现在没有了。”萧叶舟目光幽寒,他一把甩开沈谪仙,“你的二郎也已经死了。”
即将踏出大殿的时候,身后又是一声近乎执迷不悟的——
“二郎。”
但萧叶舟没有停留,继续朝枭鸣殿行远。
枭鸣殿还是一如既往的凄凉之地,庭院石桌上的棋盘已布满灰尘,萧叶舟怅然若失,他发了一会儿呆,感觉空落落的。
犹如廿载之前的一箭贯穿了他的胸膛,可萧叶舟抬手覆上心口,却发现是满的。
萧晗替他疗愈了。
“你倒是一走了之,”萧叶舟不免叹息,他的语气不再是鬼王的不怒自威,反而多了几分殷羡的意味,“何公子好生潇洒。”
随即晃了晃头,决定不再去想昔日种种,萧叶舟看向棋盘,纵横交错终归为一点,上面又是黑白斑斑。
其实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总有各种自以为是的人在谋算博弈。
亓官楠执黑,沈谪仙执白,他们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将这盛世江山尽收棋盘,而每一枚棋子,都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沈谪仙想保自己手中的白子,亓官楠却不计后果地用黑子肆意厮杀,硬是在收官之际,用两枚黑子,剔除了一颗白棋。
谋士以身入局,唯求胜天半子。
萧叶舟站在石桌前出神,没有留意到身后的宫门已然开了,暮尘立于殿前,望着他模糊的剪影。
忽然一件披风落于肩头,萧叶舟如醉方醒地回过头,与身穿喜服的暮尘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