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尸体罢了,对暮尘而言,到底比不过有血有肉的萧晗。
归路渺渺,回头亦无岸,干脆便一条路走到黑吧。
萧叶舟吻得越来越急,撕扯衣服的动作也越来越凶狠,在快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暮尘偏过头试图挣脱,“放手!”
萧叶舟难得听话地停下了动作,他把头埋进了暮尘的颈窝,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引起一阵寒颤,“你与他成婚了,对吗?”
“对。”
“可惜,他快死了,不过这样也好。”萧叶舟沉吟良久,也不去看暮尘的眼睛,就蹭着他的颈侧,声音低沉不清,“你是本王的人,就算他死了,你又能如何呢?”
痛彻骨髓,似要把心脏腐烂,被逼到绝处的暮尘抬起眸子,昏沉沉地望着萧叶舟。
湿润的水汽里,这张阴翳不消却英俊如初的脸是如此熟悉,带着疯狂,可疯狂过后,恍然饱含深情。
暮尘的眼神涣散,嗓音沙哑着呢喃:“我殉他。”
“你……”萧叶舟僵硬地勾起嘴角,扬起一抹苦笑,“二十年前,本王死无葬身之地,怎的不见你来殉我?”
暮尘轻声道:“因为我知道有一种禁术,可借活人之躯,引亡者之魂,最终起死回生。”
萧叶舟一把掐上他的脖子,凶神恶煞的本性一展无遗,“本王都不知晓的东西,你怎会……”
暮尘却反问道:“你忘了吗,我曾在枭鸣殿里待了六年。”萧叶舟沉默了,夺舍之术他略知一二,但他还是想听暮尘自始至终地讲完,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个法术需要香火方可阴阳互通,但给鬼上香斩六亲缘,注定命犯天煞,我原想为你燃一炷香,可彼时我……”
暮尘并没有责怪萧叶舟的打算,所以他顿了须臾,在思虑该如何措辞之际,萧叶舟便替他说了出来:“彼时你灵脉寸断,有心无力,本王知道。”
可话音方落,又觉不对,萧叶舟松开了手,转而摇晃着暮尘的肩膀,急切道:“所以是谁?是谁为本王上的香?!”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暮尘终于开口:“是玉笙……”
“萧玉笙……”尸体的记忆还停留在风中秉烛的时候,萧叶舟难以置信地蹙紧眉头,“他不是娶了顾子吟吗?他就不怕克妻克子?!”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暮尘痛苦地垂下眼帘,泪水打湿了轻颤的睫羽,“可他却说——‘虽有愧,但无悔’。”
“原是如此……”
萧叶舟怔愣片刻,不免冷笑,“暮尘,许多话,若我不问,你是不是打算让它们陪我一起埋进荒冢里?”
见暮尘不语,他又问:“你成全洛寒,给了她解脱,为何单单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信吗?”暮尘摇了摇头,“两缕恶魂早已将你的本心消磨殆尽,无论我说什么,恐都无济于事。”
萧叶舟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是我没有护好你,前世今生,都是我的错。”暮尘捧上他的脸,二人额头相贴,“负君有愧,对不起。”
渺万里层云
萧晗稍微转醒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讲话,好像是萧叶舟和亓官楠。
亓官楠平淡的嗓音悠悠传来:“许珺华、唐圣元、沈博恩如今都死了,这四海八荒,是少年人的天下了。”说完,他好似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还有阁下的兄长萧玉笙,也故去了。”
萧晗闭着眼睛,不知萧叶舟是何神情,只听得亓官楠倒是有些示弱,应该是为了先稳住萧叶舟,“莫急、莫急,难道鬼王就不想知道,他的一对儿女如何了?”
随后便是一阵嘈杂之音,许是萧叶舟掐上了亓官楠的脖子,后者再开口时不住喘息:“萧云清继承大统,成了三清湾的掌门,至于萧蔚明嘛……月霖死后他便自废双目,去了下修界。”
萧晗陡然睁眼,“你说什么?!”
他面露凶煞,布满血丝的眸子也因此更显凄惶,奈何声音却有气无力,根本不足为惧,亓官楠并未理会,反而盯着萧叶舟道:“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名门正派害死了她,鬼王,你恨吗?恨便替我复仇吧。”
说着,他凌厉抬手,一点萧叶舟的额前,传去些灵力。
“以吾残躯,全君魔骨。”
咒语从亓官楠的唇齿间念出,但萧叶舟还是神色狠戾地僵持了良久,久到亓官楠心中栗然,甚至觉得这具尸体即将彻底脱离自己的钳制。
他的额头渗出细汗,和萧叶舟胶着半晌,末了又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灵力,低沉道:“为我所用吧,鬼王。”
这一次,萧叶舟的身形稍怔,而后目光才终于涣散。
亓官楠收去灵力,叹了口气,他捂着隐痛的胸口,忍耐阵阵晕眩。
他自幼修习圣道,原想与爹娘一样,普度众生疾苦。奈何亓官翊魂飞魄散,甄婉又被蚕食殆尽,孩提时代的回忆深入骨髓,一度令亓官楠不敢夜寐。
缓了一会儿,亓官楠才重新看向萧叶舟:“你我皆是池鱼笼鸟,又肩负万古愁,既如此,你就应该明白,血债必须血偿。”
他现下只剩一魂两魄,与行尸走肉几乎无异,因此并不能控制萧叶舟太长时间,趁法力还有作用,亓官楠指着萧晗,冲萧叶舟命令道:“杀了他。”
萧叶舟并没有立刻行动,他眉宇紧蹙,似乎在与亓官楠的力量挣扎。
“杀了他!”
在这般不容置啄的口吻下,萧叶舟终于听话,他慢慢站了起来,火烛的荧光映着他的面容,薄唇虽毫无血色,但瞳仁却炯炯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