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云清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宫羽弦,但她没有如往常一样并肩而行,仿佛嫌隙未消,二人间隔了大概四五步的距离,谁都不曾多言。
“你的剑呢?”
宫羽弦无意瞟见了萧云清腰带上的空剑鞘,恬不知耻地问道,萧云清蹬了她一眼,心道:你还好意思问我?!
宫羽弦这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长剑已断,留鞘无意,扔了吧。我不是给过你一支箫吗?”
萧云清拿出了紫金箫,指尖抚过上面的情诗,而后放于唇边吹了起来,也听不出是个什么调,有股怪异的凄凉,跟嚎丧一样。
“别吹了宝贝儿,太催人尿下了。”
许是怕再听下去容易折寿,宫羽弦说完便一远跃,耳不听心静地走远了,空留萧云清无辜地眨眨眼,“有那么难听吗?”
本王逛青楼
霜降阴寒,今天的雪更是终日不歇。
萧晗把药熬好之后,推开了褚寻忆的房门,“最近弄点儿草药可不容易,趁热喝了吧。”
“你怎么了?”
褚寻忆似乎头痛,他揉着太阳穴,打量了一眼萧晗,后者眼睑低垂,所有的情绪都埋藏在看似无碍的幻象之下,可一股异常的血腥味儿出卖了他。
“我?我能怎么了,就是刚才熬药的时候,我闻着都苦,委屈您老人家了。”
萧晗如今仗着自己年少,没少拿褚寻忆寻乐子,其实后者也就比他大个五六岁的光景,但萧晗不管这些,一口一个“祖宗”、“老人家”地叫着。
“趁热喝吧,再等就凉了。”
萧晗把碗递到褚寻忆跟前,热气弥漫的潮湿里浸满了苦涩,水光仿佛映进了褚寻忆的眼里,他靠在窗边,穿堂风偶尔吹过,撩动了他的发丝。
褚寻忆没接,兀自看向萧晗竭力隐忍却还是略微颤抖的手——苍白修长,骨节分明,在眼前一晃而过,光是看就能感受到记忆中那无比熟悉的冰凉。
褚寻忆仿若出神得厉害,萧晗没有催促,很快就把瓷碗放下了,随后他拿了件大氅,盖在了褚寻忆的身上,“这窗纸漏风,别坐在这儿了,就算不想喝药,也上床歇息吧。”
“何絮,”褚寻忆唤他,“你没闻到吗?”
这副药里添了黄柏,苦浓酸涩,别说褚寻忆不乐意喝,就连萧晗都是捏着鼻子才勉强熬出些药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闻不到,但再苦不也得治病要紧么……”
“我是说血腥味儿,你没闻到吗?”
褚寻忆意有所指地瞟向地毯上的一滴暗红,萧晗佯装自然地侧过身,把右手背在了身后,“没有,哪来的血腥味儿,怕是咱们褚公子烧迷糊了吧。”
“何絮,”褚寻忆起身正视着对方,嗓音清和,“其实很多事情,你没必要瞒着我,你若想说,随时都可以告诉我,但你若不想,也不必强迫。”
“那你先保证,”萧晗耷下脑袋,开始无理取闹地提要求,“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生气。”
“好。”
“我、我刚才……”
在褚寻忆平静的注视下,萧晗郑重其事地坦言道:“确实逛了趟窑子。”
褚寻忆:“……”
“桃花水粉里混着酒气,闻起来可能是有点儿腥。”面对萧晗的搪塞,褚寻忆面色黯然,他的眼中含了失望,可更多的,却是一种心疼的沉痛。这样的目光令萧晗触动,沉寂了太久的心脏早已被风霜湮没,但此刻,他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那怦然的跳动。
萧晗突然觉得好累,他累极了,累到不想再隐瞒所有,把尘封的往事全然倾诉,让褚寻忆彻底走进自己的心底。
但萧晗不能,因为那里早已被一袭白衣占尽,纵使二人之间再也没有转圜的可能。
他的心底是一位珺璟如晔、雯华若锦的仙君;是一个救他于鬼域、许他以还阳之人;是一声他无论赤诚抑或讥诮,也到底唤了两辈子的“师尊”……
萧晗无意间又看到了褚寻忆眼角的那颗朱砂痣,这或许就是情深不寿的天意,后来者永远难以居上。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惋叹夜深人静空惆怅,辜负月华明。
“……我先走了,别熏着你,赶紧歇息吧。”
萧晗说得轻巧,褚寻忆却听出了其中的怆然和凄伤。他目送萧晗近乎于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暗叹:这个少年呐,还是一如既往的诡秘莫测,他画地为牢,将自己囚禁在一场支离破碎的故梦里,守着再也无法企及的曾经。
萧晗的屋子离褚寻忆很近。偏院不比正房,虽不逼仄,但总共也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为了避免惊扰褚寻忆,萧晗的动作可谓是轻之又轻,他拿帕子清理伤口的时候,就差翘兰花指了。
“嘶——!”
湿布粘上皮肉外翻的肩膀,疼得萧晗到抽一口凉气。
唉,可悲可叹,他这么多年头一次失算,是因为萧云清危在旦夕。
宫羽弦笑里藏刀,起初只用招猫逗狗的方式激怒萧云清,而后匕锋一转,不仅在一刹之内净化了煞气,还将灵力灌注于神器,二者加持之下,萧云清的长剑被斩得粉碎。
萧晗手无寸铁,干脆折根树枝就上了前。为保萧云清脱身,他先是抛出几枚铜板障目,而后上挑树枝以作掣肘,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萧云清还未虎口脱险,谁知宫羽弦手腕一挽,向下的匕首立时就斜劈进了萧晗的肩膀。
其实宫羽弦的修为谈不上得天独厚,神器的灵力才是真正的势不可挡。电光石火间,萧晗连树枝的影子都瞧不清了,他的右手被凌锐的刀风卷了进去,匕首还卡在肩骨里,宫羽弦乘胜追击,不惜煞气侵蚀全身,也要将萧晗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