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走下去,平春走上来。平春走到一潭死水旁边,问她怎麽样瞭。死水知道她在傢裡,但死水莫名浮出一个泡泡,死水平静地说:“我喜欢他。”
也芝相信平春听得懂。
果然,下一刻,甚至是下一帧,平春就转过头去看著容溪,也芝没转,不知道这一刻容溪是坐下瞭还是拿著篮球出去瞭,还是怎麽。她抬起一点头,看著平春,平春好像不意外,但她刚刚转过去那下又不算太平淡,平春稳在一个语调上:“哦。”看吧,说自己喜欢校草,没几个人会意外,喜欢上长得丑才要多费口舌说一大堆有的没的废话从一个人的品质聊到某个发光的瞬间以此力证自己不瞎,要不是她晓得平春是个说话谨慎,同谁都玩得不错,但是对什麽都守口如瓶的好人,她想,平春可能会由衷地脱口而出说一句,正常。
前后不搭界的,莫名其妙的也芝下一句说:“我爸妈要离婚瞭。离婚协议我妈让我看瞭,让我看看有没有什麽要补充的。”说这话的时候,她就轻轻靠著后桌,高明那个死人的桌子,看著黑板。黑板上还残留著物理老师的板书,看来中午值日的学生没擦。
“啊”这下同谁都玩得很好,从来不得罪人的平春语塞瞭。看来她不是第一次接受同学朋友和她说自己喜欢谁谁谁,但可能是第一次听同学说我妈问离婚协议有什麽要补充的吗。
也芝忽然就很想笑,她怎麽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笑点。
平春终于找到瞭合适说的话,她问:“那你,跟著叔叔还是阿姨?应该是阿姨吧。”
“嗯。”
“换我也是,肯定跟著我妈。”平春侧过来,和也芝处在一个方向上。这下也芝瞧不见她的表情瞭。
两个人就这麽静瞭一会。直到范文敏从外面进来,范文敏奇怪地看瞭她们两个一眼,又转过去顺著她们两个就看的方向去看,隻有黑板,她脸上的困惑的更重瞭。好在范文敏从来不是一个执著于要融入别人氛围裡的人,她用你们多半是有点毛病的眼神做瞭收束。班上陆陆续续涌进来一些人,平春走回自己的位置,也芝也坐下去。很多时候,班上其实有很多人,但也芝回想起来好像班级都是空的,隻有固定的几个人独自出现在空旷拥挤的教室裡。
范文敏也坐下,她现在比也芝矮瞭五公分,坐在那一点都不影响谁的视线。这周位置轮换,范文敏的右手边坐著蔡子欣,就是那个在五四青年节的活动上,做出彩色饺子的女孩子。蔡子欣在叠星星,也芝的角度刚好能瞧见她的桌肚裡已经有瞭好多好多的星星,放在一个盒子裡。范文敏拿过一条她的彩色荧光折纸,也开始叠。看得也芝也想叠,可她一点都不会叠纸。难说是不是也芝的视线太炽热瞭,让人傢感到背后一股注视,蔡子欣拿著那一沓长条细条的叠星星专用纸转过来看著也芝,有点犹豫:“你也要吗?”
也芝点点头:“谢谢。”
她一点都不会,看著人傢要撤下来几条给她,也芝连忙说:“不用瞭,一条就好瞭,谢谢。我不会。”
范文敏转过来:“你不会叠星星。”
“是啊。”
“千纸鹤呢?”
“不会。”
“老天。”
原本以为这就是普通的一天裡,范文敏普通打算损她两句。没想到范文敏整个人转瞭过来,拆开她桌上叠好的星星,范文敏的指甲亮晶晶的,有点长,和也芝这种会偷偷咬手指的手完全不一样。范文敏一点点教她:“这样,然后转过来。”也芝就跟著学。
“然后,这样。叠过去。”
也芝手上的那个也有瞭点星星的样子,她其实不算完全不会叠星星,隻是从小到大她叠的星星总是收不好尾巴,千辛万苦塞进缝隙裡,会在捏出五个角的时候崩散开来。跟著范文敏一步步做,到好像要成功瞭。就在范文敏要教她怎麽最后收尾时,蔡子欣先转过去用手肘碰瞭碰一旁的人——是杜康来瞭。于是叠纸一下从桌上收进三个人的桌子裡。
老杜真是又瘦瞭。他怎麽每个月都好像比上个月更瘦瞭一点。上著数学课,也芝偶尔瞟到斜前方的桌子,裡面亮晶晶的星星们总是会吸引住几瞬她的注意力。
也芝想起自己在网上看到的,说是有人在星星裡写下告白话,很多年后,那颗星星才被人拆开。
我喜欢你就会变成——
我喜欢过你。
答案
“他没通过。”
晓华在和也芝说加容溪的事,也芝啊瞭一声,也不知道要怎麽接下去。尽管过去的两年多裡她偷偷摸摸点开看过好几次,但发送加好友这一步她完全没干过,更不用论加好友之后的情况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片空白一样的存在。
晓华眼巴巴看著也芝,也芝也眼巴巴看著她。
好吧。
晓华知道瞭,她抱著一沓习题走向自己的书柜。她大抵也知道,也芝没办法,她也看得出来,也芝同校草隻是一个班的同学关系。她其实还有话要和也芝讲,转过去看见也芝四仰八叉地瘫在沙发上手裡还拿著她的小说杂志,看著也芝又回到瞭之前,她忽然讲不出来瞭。现在讲自己要搬走瞭,自己要去和舅舅住瞭真的太难开口瞭。
开不瞭口,但要搬,也隻是半个月之后放寒假,等寒假结束的事。晓华想起妈妈说不要让大姨和姨婆觉得她是因为傢裡出事嫌弃人傢避之不及,这话她说不合适,等下学期开学前,过年的时候妈会打电话讲,她又把嘴闭得紧瞭一点。虽然不能明著说,但暗著,谁都能想到,确实是因为那些忽然冒出来的争吵,那些她觉得,虽然也芝蛮惨的,但自己确实又不该分摊进这份紧张的傢庭氛围裡。她不知道她说出来会有多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