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de看见我,却犹如没看见一样,只瞟了一眼就深深地把脸埋进手臂和双膝之间。
放下文件夹,我小心地走过去,坐在床沿:“怎么了?”
半天,hyde抬起头来,看着我,语调冷冷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凭直觉我知道,这事绝对和sakura有关:“sakura?他怎么了?”
“哼。”hyde苦笑了一下,额角抵在墙上,“我算是领教了什么叫无情了。”
“他说什么了?”
“没有,他哪儿有那么大的善心,还‘说什么’,他……”hyde说着说着,眼圈便红了,狠狠地咬了一下食指,他继续说,“今天我去看他,这本来是最后一次看他了,因为下礼拜他就出来了。可谁知道……我今天一去,人家告诉我说……说他上礼拜就已经出狱了。”
我一下子呆住了,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sakura隐瞒了变动之后的刑满日期,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
“那……他去哪儿了?”
“不知道,这哪儿找去啊。”hyde叹了口气,“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无情了,真的,终于明白了。你说,tetsu,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情的人呢?”
我无话可说,而hyde则反反复复说着“无情”两个字。
“你说咱俩怎么都这么倒霉啊?嗯?咱俩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倒霉事都让咱俩遇上了?咱们以前的同学有的早就成家生孩子了,咱们还在这儿为这种屁事折腾,我真不明白为什么。tetsu,我快27了,我觉得我折腾不起了,我真的折腾不起了!”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哀怨和无奈。
“那就……别折腾了。”我低声说着,然后站起来,抬手扯掉领带,“我现在收拾屋子,你要不要帮忙?”
hyde看着我,紧抿着嘴唇,然后重重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这么冷静呢?”
没错,我是冷静,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不冷静,难道要我和你一起埋怨老天不公平吗?我做不到,咱们两个不能都沉沦下去,必须要有一个人是清醒的。你懂吗?hyde?
屋子里的沉闷气氛持续了两个多月,我觉得我快疯了,我真想就这么借着上班一走了之,逃离这种郁闷情况。但我忍下来了,不忍又能怎么样?我总不能扔下hyde不管吧?
那时侯,我觉得我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强,然而在后来的事情中,我的坚强开始变质了。
九月初的一天,我回家,意外地发现hyde在吃抗抑郁药。
我心里一紧,紧到发疼,白色的药瓶,红色的药片,血红血红的,让人看了只觉得心悸。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吃的?”我严肃地问他。
“上个月。”hyde似乎是无所谓地一笑,然后拉开一个抽屉,“你看,我已经吃了这么多了,还得再吃一段时间。”
我看着抽屉里或空或满的药瓶,突然间涌起一种莫名的愤怒。
“不能再吃了。”我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过他刚刚在吃的药,扔进抽屉,然后把抽屉整个拽出来,端在手里。
“干吗?!”hyde意识到我没在开玩笑。
“扔掉。”我往厨房走。
“为什么?!”他追我。
“你不能糟践自己,这种神经性药吃多了能要你的命。”
“还给我!”他拽住我的衣襟。
“不行。”甩开他的手,我把一抽屉的药全倒进垃圾箱。
“tetsu!!”hyde立刻急了,他扑过来把我推到一边,然后去抓垃圾箱里已经沾上污渍的药瓶。
我当时只觉得脑子像溢满了快要沸腾的热血一样,把空抽屉扔在地上,我一把抓住hyde的衣领,把他往浴室拖。
“你放开我!!小川哲也!你凭什么管我?!听见没有,你放开我!!”hyde拼命挣扎,他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硬是扯开了我外套的袖子。
但我没有放开他,一把把他塞进浴室,我打开凉水喷头就往他头上和身上浇。
“你看看你现在的德行,你还有人样吗你?!挺大的人了,怎么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一个樱泽泰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啊?!他不要你了!!你还以为他能再回来?他凭什么回来?他回来干什么?看你那一抽屉药瓶?你他妈傻不傻啊?!你就是攒一箱子,一柜子,一屋子药瓶他也不会回来了!!”
我喊得声嘶力竭,凉水也弄湿了我的衣服,hyde就更是狼狈,他想挣脱我的束缚,但力气已经渐渐没有了,只剩下虚弱的挣扎。
我停下所有动作看着hyde那张水淋淋的脸,然后扔下喷头,一转身走出浴室。我拉上磨砂玻璃门,任凭hyde怎么敲也不给他开门。
“tetsu!你开门,让我出去!听见没有?你放我出去!”磨砂玻璃在重重的敲击下发出刺耳的响声,我死死拽着门把手,就是不松开。
hyde气急败坏地在里面叫嚷,我听见他砸碎镜子的声音,听见他扯掉浴帘的声音,但这些声音不足以掩盖他的嘶喊。他用最恶毒的话诅咒我,然后继续用力敲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hyde的声音才渐渐小下来,透过磨砂玻璃,我看见他模糊的轮廓靠在门上,身子缩成一团。
“tetsu,求求你开门,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吃那种药了。真的,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开开门……其实,我图的是什么啊……我不是就指望着他能回来吗,tetsu,你可怜可怜我不行吗……”
我前所未有地心酸,一向高傲张狂的hyde第一次用这种哀求和乞怜的语气跟我说话。松开一直紧攥着的门把手,我拉开浴室门,看着全身是水,跪在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