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挑了没有人的时候……”
木村笑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也很不巧,那是我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唯一一段空闲时光,在凌晨时候出门去观赏日出,没想到就看到了那么令人惊讶的一幕。”
她没有给植木争辩的机会,植木也没有争辩的余地:“这个学期,平一一直很高兴,我后知后觉明白原因。但无论他怎么高兴,无论是不是他提出来的,他终究还是学生,植木老师,你这是在犯罪。”
“我们只是……”植木叹口气,他无法否认自己的过错,于是就连“情不自禁”这四个字也成了狡辩。
“没有只是!”木村厉声打断他,“梅泽是我的学生,我需要为他负责,他是高三的学生,无论他将来能否考上大学,他都需要安全地从学校毕业。植木老师,请您和他说清楚,我也会和他说清楚,不然我将会上报校长。”
植木立刻反对:“不行!他爷爷去世已经给了他很大打击,如果我再……如果您再……他会认为一切都是因为他而起,他会更加低落。”
“当然一切都因他而起,但您也责任难逃,”木村叹口气,“不过您说的也没错,可这是一件本来不应该开始的事情,所以什么时候结束都不算错误。”
她语气稍微缓和下来:“植木老师,您也不想这一件能够被称作丑闻的事宣扬出去影响您的工作和前途吧。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不会和任何人说,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发现,毕竟普济这个地方太小了,小到这边打个喷嚏那边都可以听到,小到每天看日出都能在沙滩上看到熟人。至于爱情……一个学生能懂些什么呢?他当然不明白爱情没有生活重要、没有名声重要、更不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们现在一刀两断,你们就会成为彼此心中最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在东窗事发后相互怨怼和成为仇人。”
爱情……真的是独一无二的,尽管植木嘴上说过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可如果要他与平一分别,他又是万般不情愿。为什么明明认同爱情的唯一性却羞于说出口;为什么明明知道是错误的却依然要去做;为什么在犯下错误后又没有办法挽回,又或者是有方法挽回但又不愿去做?
植木质问着自己。亚当与夏娃偷吃禁果的事终究还是会被神明发现,所以神明给予他们狠厉的惩罚。他如实想着,全然忽视冷汗已经浸满他的脊背。
亚当与夏娃(4)
这样做是不对的,他本来就是在做一件不应该做的事……植木的脚步似乎都沉重起来,他想,这件事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他可以辞职,他可以离开这个地方,而注定要在这一个小地方生活的平一,他该如何自处呢?
平一现在该有多么伤心啊,毕竟老梅泽是仅次于他母亲的、对他最重要的人。
老梅泽的葬礼结束后,平一也回到学校,木村老师问候他几句,末了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有些话没有说出来。木村期待植木和平一能够处理好他们自己的事。
许是因为本来就心虚,木村老师的眼神让平一感到紧张和恐惧,他并没有因为悲伤而失去理智,葬礼那几天,木村老师看着植木老师的眼神,和刚才看他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放学后,他就先去了植木家。今天正好植木下班也早,两个人可以一起吃晚饭。不过平一没心思吃饭,一进屋,他就不顾满身冷气抱住了植木。他内心里积攒了太多太多事,累积太多太多悲伤了。
“你到了一个可以肆意痛哭,而不会有人催促你和斥责你的地方了。”植木也回抱住他。
平一亲吻了几下植木的侧脸,所以他的眼泪也落在植木的脸上,滚烫得要植木都战栗起来。他当然惧怕自己的名声和工作受损,可他也惧怕和心痛于平一的眼泪。
俩人互相拥抱着,坐在了沙发上。
“这几天没见,在家里过得好吗?”植木凑过去轻蹭平一湿漉漉的脸。
“嗯,”平一黏糊在植木身上,抱着植木不松手,“总是觉得家里没有我的地方,呼吸都是错的。等寒假过去就好了,爸爸和阿姨就会带着弟弟离开家继续去工作,我也能喘口气。我也快毕业了,爷爷生前给我安排了渔船,让我跟着船长去出海当渔民。”
“如果你不想这么做,就可以尝试着改变。”
“但好像也没有选择,不过这样也不错,”平一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老师在这里当一辈子老师,我也在这里当一辈子渔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因为各种原因,植木对他们的未来抱有悲观态度:“可如果一辈子不结婚,会被其他人指指点点的吧。”
平一抬头奇怪地看着植木:“为什么要如此在意他人的眼光?”
“因为人是群居动物,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离开集体和社会活下去,你必须要和其他人打交道。他们如果看你的眼神像看怪物,你就犹如芒刺在背了。”植木耐心地解释。
平一凝视植木片刻,随即又扎到植木怀里:“我不怕,老师。您也不要怕吧。”
他因为低头所以声音闷闷的,侧脸贴着植木胸口,震得植木胸腔也嗡嗡作响,都要发起痛来。植木惧怕违背规则,也知道放纵就要承担后果。
后果会什么时候来呢?如果能够熬到明年平一毕业,有没有可能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只是春天到来之前,要经历一场严酷的寒冬。
平一拒绝了父亲要他跟着一起去东京过年的要求,为此招来一顿痛骂。挨了骂之后,平一欢天喜地地送走父亲一家三口,开开心心来到植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