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梦想,心甘情愿。”
梦想。
那两个字在徐恺乐心上轻轻戳了一下,他垂下头抽了口烟,不说话了。丁禾也没再说话,默默地抽着烟,听对面的呼吸声。
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感觉不到一丝空气的流动。徐恺乐静静地听着听筒里的吸气、吐气声,还有烟雾过喉时气流从齿缝间穿过的嘶嘶声,不自觉放轻了呼吸,生怕打扰到他偷来的这片刻宁静。
手中的烟燃尽了,丁禾扔掉烟头,又捏了捏眉心。“谢谢你……我回去了。”
“好,再见。”
“再见。”
电话断了。
徐恺乐拿下手机,视线停在数字的头像上。
那张图片上有一片蓝天,两朵白云,一只卡通小鸟奋力飞翔,一根掉落的羽毛飘了很远。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有点理解丁禾了——追梦的机会来之不易,要求再高也不为过。
小算盘
《夏天》的成片发到电影节的征片邮箱之后短片组的工作结束了,丁禾又给他们派了个流水线项目,一个多礼拜就交活了。
时间已经临近五一,丁禾干脆给他们集体放假了,连上五天长假能休息十来天。其他工期不紧的项目组也陆陆续续放假了,只有丁禾越到这种大假事越多。
拜访资方、送节礼的事丁禾让负责业务的小李跟他一起跑,但酒局他不让女孩跟着,都是一个人去。
接连几天喝到天昏地暗,丁禾感觉身体亏得厉害,过敏的症状也越来越严重,药都压制不住,可他还是没给自己放假,30号还跑去上班了。赵铭也依旧坚守,跟后期抠细节,事无巨细。
在某些方面赵铭和丁禾是有点像的,对工作较真,严于律己,不过他一个技术宅体质思路比较直接,没丁禾会变通,控制欲也没那么强。
丁禾知道他就算身为导演也不会一言堂,于是抽了个空闲时间找他来商量长片配乐的事。
《夏天》配乐的波折赵铭听说了,成片也看了,对那首曲子还挺认可的,但一听说丁禾想动长片马上摇头,口径跟陈佳佳基本一致。
“那你觉得谁来做合适?”丁禾问。
“可以先让咱们的团队试试,不满意的话可以考虑包出去,但是找一个完全没经验的人来做我觉得不行。”
“也不是完全没经验,《夏天》不就是他做的?”
“这个片子投入了多少你比我清楚,每一步都必须稳妥,不能冒险。”
一提到钱,丁禾立马靠进椅背里不说话了。
赵铭用手指轻轻拍了一下桌面,起身离开了。
赵铭的话丁禾是认同的,但他就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徐恺乐有潜力,他行。然而他该考虑的事太多,不能我行我素,又不想放弃,怎么平衡是个问题。
头疼。
丁禾心浮气躁,完全沉不下心来思考,干脆拿起手机想换换脑子。
一打开推特他就看见几条留言,都是催更的。自从约了k老师他的推已经一个多月没更新了,不光没更新视频,连日常聊天都没发过,最后一条还是被吐槽的那段视频。
评论区里催更的声音比比皆是,他看着有点挠头,翻遍手机找了点存货更了,更完又去看徐恺乐的账号。那个账号他一天点开好几遍,希望他更新又不希望他更新,不想看他玩别人。
丁禾一直惦记着下一次,可最近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完全提不起兴致,这个假期恐怕要用来躺平恢复元气了。
不约也好。丁禾想起那晚的电话,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那晚借他躲酒是打瞌睡正好有人递枕头,而电话的内容就是一半真情流露、一半借题发挥了。
徐恺乐身上很有些前摇滚人的精神特质:内里藏着一身反骨,表面上不得不屈服,同时感情丰富、真诚,是个性情中人。这样的人想法多,割裂,又有很强的共情能力,越是高高在上越会引发叛逆,越是穷追不舍越会导致反感,放低姿态他反而会比较容易接受。
人们都习惯了维持表面的体面,当一个人突然撕开体面展示出脆弱,看到的人一定会有所触动。
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几天没联系了,是不是该骚扰他一下?
丁禾想着切到微信找到徐恺乐的对话框,想了想又点进他的朋友圈,正好看见今天上午他刚发了一条。那是个视频网站的分享链接,标题叫做“在电影配乐工作室打工是种什么体验”。
劳动节前夕发打工人的体验,好应景。丁禾笑笑点开链接,跳转到app打开了视频。
视频一开头是一些特效字幕,搞笑风格,几秒钟之后出现标题,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圈了志安工作室。
看见那行小字丁禾愣了一下,紧接着画面一转,徐恺乐和周志安出现在镜头里。
丁禾努努嘴,心里暗暗赞叹徐恺乐有能耐,又好奇他到底有什么能耐,居然能把低调出了名的周志安请出来跟他一起拍视频。
采访环节只有六七分钟,丁禾没拉进度条就那么看着,看到最后他终于明白原因了——视频里徐恺乐跟周志安谈笑风生、开对方玩笑的状态一看就不是台本,是真的关系好。
太让人意外了。
丁禾打开浏览器搜了搜周志安早年间的经历,跟从陈佳佳那听来的录音那天徐恺乐跟别人聊天的内容一对比,居然是重合的。他本以为周志安是从什么渠道挖来的这个人,没想到他们的渊源那么深。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丁禾勾起嘴角,一键三连,之后切回微信给徐恺乐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又给他发了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