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位乐手很专业,但并不是职业的,本身都有工作,都在为养家糊口奔波。年龄稍大的那位已经四十多了,上有老下有小,正在经历中年危机;年龄稍小的那位也比徐恺乐大几岁,依然顶着家庭压力混迹在圈里。
谈到梦想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惆怅了,越谈越心酸。那个四十几岁的老爷们几度哽咽失声,徐恺乐也有些动容,话都说不下去了。
徐恺乐做了好几年视频博主,采访视频也拍过不少,控场的经验还是有一些的。场面失控后他很快意识到了,转换话题把情绪拉了回来。后面三个人依照拟好的问题一个一个聊,最后顺利收尾。
拍摄结束后徐恺乐心里还有些没来得及退去的亢奋,加上刚刚的话题没聊透,情绪无处疏解,于是问他们有没有时间再聊一会。两个人也是长久以来心中苦闷无人倾诉,遇见个“战友”不容易,欣然应允。
厨房还有十来罐啤酒,徐恺乐搬出来放到地上,又把三把扶手椅围着小桌摆成一圈,三个人坐下开聊。
李星雨收了两个三脚架把两部手机里的视频倒到电脑里,倒完徐恺乐让他回家休息,他说先看看片子琢磨一下怎么剪,之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电脑前工作,一边支棱着耳朵听他们聊天。
私下里面对这两个人徐恺乐难得有些小老弟的自觉,不像拍摄时那样控场、带节奏,而是顺着他们的话聊。三个人感慨人生、痛骂岁月,谁都没注意到工作台边的李星雨悄悄架起了手机。
徐恺乐怕喝嗨了闹笑话,只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聊了一个多小时到散场时一罐都没喝完。
喝得少,还慢,他状态没什么异常,送那两位乐手到电梯厅之后还回工作室安排了一下李星雨。李星雨说他收拾收拾空易拉罐就走,让他回家睡觉去,不用管了。
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心里又空了,连胃都有点不舒服。徐恺乐回家随便洗漱一下就躺下睡了,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一打开手机微信就响了。李星雨夜里两点多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起床了看看电脑里的视频。徐恺乐脑子还懵着,洗漱完吃了点东西才去工作室。
打开工作电脑,桌面正中间有一个视频,文件名叫“初版”。
徐恺乐点开文件从头开始看。前半部分气氛还挺欢乐的,李星宇在笑点处加了一些特效,贴纸、动画等等,常规操作。后半部分气氛渐渐沉了下来,特效没有了,偶尔有些字幕和特写。
从观众的角度来评判这段视频的剪辑只能说中规中矩,徐恺乐感觉差点意思,又想不出怎么改比较好,正冥思苦想视频播到尾声了。他本以为视频会在那几句常规收尾的感谢的话之后结束,可那些话没出现,画面淡出之后直接黑了,两秒后再出现是一位乐手的脸。
画面裁掉了一大圈,头发都缺了一截,只保留了那位乐手脸部的大特写,细微的表情看得非常清楚。他垂着眼睛,睫毛煽动几下,之后抬起头看向镜头旁边,没有焦点似的。“我跟家里人说我业余干点儿活是为了赚钱,其实能赚多少?不就是不想把梦想扔了么?”
说话声停了,镜头切到另一位乐手脸上,表情苦涩。跟着是徐恺乐,垂着眼点点头。
画外音继续讲述。“他们都不理解,说有你练琴那工夫陪孩子玩儿会不行吗?”
镜头又切回说话的人。他垂下眼摇摇头,之后苦笑一声。“呵,没有人理解。”
画面黑了,跟着浮现出一行字幕:压力下苦苦挣扎的过期摇滚人们,应该何去何从?
两秒钟之后画面再度亮起,三个人喝酒的场景从模糊渐渐聚焦,声音有些杂乱,但能听得清是在谈论社会压力,语气怨念、困苦,徐恺乐甚至还骂了句脏话。
二十几秒后说话声淡出,bg淡入。又过了几秒画面淡出,淡入的是访谈中两位乐手各自的脸部特写,慢动作淡出淡入交替。
bg用的那首《秘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或沉重或酸涩,或不甘或无奈,或摇头苦笑,或抿着嘴尽力压抑情绪,每个镜头持续两三秒。
慢动作把那些表情的意味无限放大了,加上bg中女声空灵的哼唱,气氛一下就烘托起来了。徐恺乐忽然觉得鼻酸,抽抽鼻子拿起手机点开了李星雨的对话框。
【看完了,非常棒。辛苦了】
发完信息他又抬眼看了看上一条信息的时间。
夜里两点多。这个小孩真的很拼。
李星雨的回信中午才到,说吃口饭就去工作室。下午两个人对着电脑抠了抠细节,徐恺乐又单独录了一条十几秒的视频说了一下拆解视频下架的事打算放到这期视频的最后。
简单、如实、客观的陈述,李星雨还是觉得有点犀利,挑事似的。两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不用那条视频了,改用字幕说明。
大方向没问题,细节也都定了修改方式,动手改很快,但另外一件事可能会比较耗时。
经过韩瑾那档子事徐恺乐长记性了,让李星雨尽快联系bg的版权方沟通一下版权费的事。结果跟他预计的一样,这一联系就是好几天,他只能把改好的视频放在那等着。
临出发前一天晚上版权的事终于落实了。徐恺乐收到李星雨的消息后立刻去工作室把视频发了,又在朋友圈发了个分享链接,之后回家继续收拾行李。
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徐恺乐也困了,洗漱一下躺下打算刷一下后台数据就睡觉,没成想这一刷把困劲儿给刷没了——评论区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