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少年短促地应了一声,白薇这才走出塔楼。
去往内院要穿过院子,白雪铺满了院子,草坪、喷泉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喷泉中央的雕塑见有人来,立刻兴奋地扭过身子:“美丽的小姐们,行行好,让我靠一靠你们温暖的胸脯,我要冻死了。”
莉莉安生气地皱起眉头:“希德你快走开,你胳膊上的雪抖到我的新裙子上啦。”
希德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就要往白薇身上凑,却在看清白薇的剎那迅速退了回去:“啊,是我老眼昏花,没看到是你,薇。”
莉莉安咯咯笑起来:“怎么不让薇给你暖暖呢?”
希德伸长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我觉得其实我也不是很冷呢。”他只要一想起坎昆被撕裂的喉咙,顿时觉得这冰冷的雪花分外可爱。
“希德。”白薇笑着看向瑟瑟发抖的雕塑,“听说你昨晚又拿我做赌赢了一大笔钱,赌的什么?”
希德眨了眨眼,求生的本能告诉他绝对不能让白薇知道他们赌了什么。
“瞧我这记性。”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金币,塞进白薇手里,“居然忘了给你。”
白薇挑着眉垫了垫手中的金币。分量不少,看来赌得不小。
她平静无波地看了看讪笑的希德,把金币收了起来,决定回头再跟他算账。
白薇跟着莉莉安穿过院子,走进了另一条回廊,从回廊尽头的楼梯往上走。
阶梯上铺着柔软的地毯,两边的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油画。每幅画里都有一个男人,这些男人身处不同年代,身份各不相同,有的是骑兵,有的是乡绅,有的是商人,还有些更古早的,白薇便分辨不出了。
他们都是黄金谷马戏团的历任主人。
莱昂的画像并不在这些壁画中。据老霍普说,莱昂不喜欢自己的画像和死人像挂在一起,于是本该挂着莱昂画像的那个位置就这么光秃秃了许多年。
楼梯尽头的第三个房间就是姑娘们试裙子的地方了。白薇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到门边巴着的几个男人。
“你们干什么?!”莉莉安怒起一脚踹上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
这一踹让那群偷窥狂瞬间四散逃散开去,他们动作敏捷,配合默契,显然干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被踹的男人也不跑,捂着屁股笑嘻嘻地看着莉莉安:“我说怎么没有看到你呢,原来搬救兵去了。”
男人看上去年纪很轻,拥有一副阳光的好皮相。他这么笑着看过来,很容易就叫姑娘们一阵小鹿乱撞。
但很遗憾,莉莉安显然不吃这一套。
莉莉安:“安格鲁,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看你还能不能缝得回去!”
白薇闻言不禁多看了那男人一眼,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巧手安格鲁。在她的想象里,安格鲁应该是一个老实巴交的老裁缝,未料竟是个年纪轻轻的浪荡子。
安格鲁搓了搓手,可怜兮兮道:“哎呀可饶了我吧,我花了三天三夜才把坎昆那小子给缝好,你还想让我缝?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安格鲁卖了可怜,又忍不住往白薇身上瞟,却在撞上白薇回望的目光时嗖地转过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了房间的门。
白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瘦高的男人装模作样地欠了欠身,卖力地行了一个礼:“小姐们,请吧。”
开门的剎那,门内飘出了一阵迷人的馨香,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声音传了出来。
“薇来了!”
“太好了,看看那群讨厌的家伙还敢不敢乱看。”
“薇,你快来瞧瞧我的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房门在白薇身后合上,她仿佛从飘雪的冬天走进了繁花盛开的春日,那些娇艳的花朵们穿梭在五颜六色的裙子间,明媚了一室风景。
但这醉人的美景也有些瑕疵。
白薇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屈指敲了敲窗玻璃。躲在窗外偷窥的坏家伙们应声而落,迭罗汉一样摔在了积雪的庭院中。
“哈哈哈哈,快来看呀。”
姑娘们围在窗前,笑嘻嘻地指着雪地上狼狈的偷窥者。
白薇翘了翘嘴角,转头去看房间中央的高挑女郎。
女郎穿着鹅黄色的坎肩收腰宫廷裙,前胸和裙摆上缀满了珍珠。她提着裙踞,原地转了一圈,然后兴致勃勃地望向白薇:“好看吗?”
白薇:“好看。”
洛芙很开心地眯起眼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隐藏的精灵耳便会忍不住冒出小小的尖来。
“我给你挑了几条裙子,你看看喜不喜欢。”洛芙小跑过来,一连被绊了好几次。
白薇看着那些粉嫩的裙子,犹豫起来:“我穿这些,不太合适吧……”一个看门的,怎么好穿得像贵族小姐一样艳丽。
洛芙站在白薇身后,将一条宝蓝色的裙子放到白薇身前比划:“谁说不合适,多好看啊。”
“不过你为什么要把头发剪掉呢?”洛芙摸了摸白薇的齐耳短发,心疼极了,“那样漂亮的黑发,在多伦真的很少见呢。”
白薇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乌黑的长发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利落的短发。发尾不太听话,微微翘起勾住了她的下颌,更显得她下巴尖细。
为什么要剪掉呢?
也许因为,被坎昆揪着头发踩在泥水里的痛苦太过深刻,以至于白薇在搬进塔楼的第二天就把一头长发绞断了。
那一架让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她不知未来还会面对些什么,但在足够强大之前,她不得不舍去那些会削弱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