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兰压了压帽子:“你要去的时候,可以提前知会我一声。”
卢克一扬眉:“好的好的。”
白薇抿嘴一笑,诺兰果然不惧烫手山芋。她微偏过头,意外地看见墓园门口站着个瘦削的少年。路易并没有跟着瓦多佛子爵离开,他似乎在等人。
卢克显然也看到了路易:“咦,路易小少爷,你怎么还在这里?”
几人已行至墓园门口,与路易面对面。白薇发现,今日路易状态不错,一扫先前的萎靡,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他还特意梳了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路易微欠了欠身:“我想再多看姐姐一眼。”
卢克安慰道:“你的姐姐去往了天堂的乐土,那里祥和安宁,她会过得很好。”
路易将礼帽扣在胸前,摇了摇头:“她不在天堂,但我相信她一定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过着她想要的生活。”
卢克耐心地开导:“所以是时候与她告别,继续你自己的生活了。”
“我不会与她告别。”少年望向墓园,“她在的,一直在。”
“谢谢你们还在寻找凶手。”他转身对着卢克和诺兰深深鞠了一躬,“如果你们发现凶手是个位高权重、不可撼动的人,也请你们能够为我姐姐讨一个公道。拜托了。”
诺兰看着路易,若有所思:“那么你觉得,凶手可能是谁呢?”
路易嘴唇发白:“凶手是一个恶魔,可怕的恶魔。”
诺兰静静地看了路易半晌,说:“我尽力。”
诺兰说完了话,冲路易略一点头作告别,又转头示意白薇一同乘坐马车。路易忽然开口叫住了白薇:“请问你是东国人吗?”
白薇闻言,略有些惊讶地转回身:“是的。”她不打算隐瞒,她的肤色发色以及体态特征都昭示着自己的东方血脉,说谎反而欲盖弥彰。
她望着路易,想看看他要做些什么。
少年看上去有些紧张,浅蓝色的眸子里似有一丝急切和忐忑。这让白薇想到小时候,她瞒着母亲去看路易,小路易不让她离开,于是偷偷地把她的鞋子藏起来。她问路易,我的鞋子呢?路易故作镇定地摇摇头,不知道呀。
那时候的他就是现在这副神态。
路易的喉结滚了滚。过了一会儿,他从身上掏出了一个薄薄的包裹。他用脖子和肩膀夹着伞柄,单手掀开包裹。
白薇一愣,包裹里躺着一件天青色滚云纹样的旗袍。
卢克一头雾水,下意识扭头看安普。安普的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谁也不知道路易少爷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是我母亲在世时给我姐姐做的旗袍。”路易说,“母亲本要在姐姐十五岁生日那天给她。据说十五岁是女孩子及笄的时候,在东国这会是一场盛事。可是我把这件旗袍偷偷藏起来了。”
路易腼腆地笑了笑:“小时候我很羡慕姐姐。母亲从来记不住我的生日,可是年年给姐姐准备生日礼物。我很委屈也很生气,所以就把这件旗袍藏起来了。没有想到,母亲还没等到姐姐及笄,就离世了。而姐姐十五岁生日那天,我也没有办法把礼物送出去。长大以后我时常后悔,应该对姐姐好一些的。”
白薇心下震颤。
“我可以把这件旗袍送给你吗?”路易小心翼翼地望着白薇的眼,“与其让它躺在冰冷的地底下,不如让它穿在合适的人身上。这样姐姐看到了,也会开心的。”
路易将旗袍递了过来,动作间带着少年人的执拗。白薇脑中嗡嗡作响,她想起了许多往事,那些快活的,悲伤的,统统涌现在眼前。十五岁生日那天,她在做什么呢?她在费舍尔精心为她编织的金丝笼里,不得自由。
白薇下意识接过了旗袍。她知道,她不该接的,可她的手不受控制。
“谢谢。”白薇说,“我会好好保管这份心意。”
少年听到这句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开心地笑了,眉眼弯弯,稚气十足。
白薇有些恍惚,路易的五官有九成继承了瓦多佛子爵,唯有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像足了莲夫人。
“如果可以,请多来瓦多佛庄园看看我呀。”路易悄悄地瞅了瞅她,小声说。
白薇笑了笑,没有回答。
路易抿了抿唇,妥帖地把眼里的失望压了下去:“抱歉啊,耽误了你们的时间。那么再见,一路顺风。”
白薇点了点头,握着诺兰的手,钻进了马车的车厢。
马车里有了女眷,卢克和安普不好意思待在车厢,于是坐去了马车前,卢克自发做起了车夫。马儿甩着蹄,嘚嘚向前跑去,将墓园一点一点甩在身后。
白薇从车厢的缝隙往马车后看去,只见路易还在墓园门口目送着这辆马车。他忽然往前跑了几步,后又停下,定定地站在原地,落寞又惆怅。
雨帘模糊了视野,白薇看不清路易此刻的神态。
这场景似曾相识。
小时候她找到了路易藏起来的鞋子,于是穿好鞋子,提着裙踞往外跑。小小的路易就在后头追,直到追不上了,他便停在原地,拿短短的手臂擦着眼睛。
马车驶出了墓园大道,路易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11
chapter11回城
“他知道吗?”诺兰问。
“他不可能知道。”白薇摇头,“我没有告诉他。”话虽如此,但她心中却犹豫起来,路易看起来并不像一无所知的样子。
诺兰“唔”了一声,不再多问。他转而看向白薇膝上的旗袍:“这件衣服很别致。”
白薇弯了弯眉眼,将旗袍展开:“母亲曾说,这是东国姑娘穿的服饰。我只听她说起,还没有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