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窝棚里皆住着人。
形容枯槁的女人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坐在棚子的木檐下,冷漠地将奶-头塞进婴儿嘴里。肮脏的雪水从檐角滴落,混在奶水里一同被婴儿吮-吸了下去。
其他几个帐篷住着年龄不一的女人,她们不怕生,只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巷子口的不速之客,仿佛白薇和布莱恩只是误入此地的迷途羔羊。
“是这里吗?”布莱恩迟疑起来。
女人用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她朝着那些屋棚走去。她走得踉踉跄跄,好似冻伤了腿,又像很久没吃上一顿好饭,虚弱得迈不开步子。
白薇和布莱恩对视一眼,跟上了女人的步伐。
女人停在了一间临时搭造的小木屋前。这间屋子虽看着落魄,但比起那些漏雨的帐篷,显然要体面得多。女人还未来得及开门,那扇劣质的木门便从里头开了。
开门的是个矮胖的女人。胖女人先是一愣,继而尖叫起来:“萨拉,你回来了!天啊,你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找到小麦克了吗?要我说就该马戏团负责,实在找不着孩子,就讹上他们一笔钱,总也不亏的。”
白薇清楚地看到布莱恩的额角腾地冒起了一块青筋。
萨拉似乎很疲惫,既不打算接茬,也不打算与白薇二人虚与委蛇,她拨开胖女人:“乔妮,有水吗?给我一杯水。”
乔妮愣了愣:“哦,哦,好的,你等等。”说罢冒冒失失地往回走,她肥胖的身子挤过狭窄的门道,碰倒了无数锅碗瓢盆,好些铁盆摇摇欲坠,险些掉落下来。
“你们要进来吗?”萨拉掀起眼皮看了白薇和布莱恩一眼。
布莱恩皱着眉头看着逼仄脏乱的木屋,浑身写满了抗拒。
白薇想,人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于是准备告别。她还未开口,身后一道熟悉的嗓音打断了她。
“薇小姐?”
卢克捏着帽子站在她身后,喜出望外地看着她:“许久不见,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你。”
白薇看着卢克,蓦地生出恍然隔世的感慨。世界如此之小。
“卢克警官,好久不见。”白薇说。
布莱恩抱着胳膊,警惕地看了卢克一眼。
“你现在住在哪里?”卢克满眼好奇,“诺兰找了你很久。”
那个名字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白薇的心脏微微一缩。
“你们还有联系?”白薇若无其事地问。
卢克摇头:“没有,开膛手的案子结束后的第二天,他来到摄岚街警署,托我查一查你的下落,后来我们就再没碰面。如果他知道你还在多伦,他一定会很开心。”
卢克说得简单,但其实他还隐瞒了一些事情。譬如那件案子结束后,他曾造访过赛斯宾公爵位于多伦的宅邸,却被告知赛斯宾公爵一直以来都在别苑静养,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多伦了。卢克惊愕难当,当即回了乡下老家问自己的父亲,知不知道诺兰这个人。
老卢克的反应很有些耐人寻味:“诺兰?你知道诺兰?这一次你见到的诺兰是什么样子的?”
卢克一脑门子的疑问,但老卢克笑呵呵地说:“小子,不要太依赖你的眼睛,有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
老卢克始终没有吐露诺兰的身份,他只告诉他的儿子:“你不用找了,你们若是有缘,还会再见的。只不过再见面时,你可得擦亮你的眼睛。”
白薇静静地观察卢克的反应,很快便得出结论:诺兰并没有告诉卢克开膛手的真相,或者至少没有把她做的事情告诉卢克。
她离开鸟居的其中一个理由便在这里了。诺兰在寻找杀死瓦多佛小姐的凶手,而她恰恰就是那个凶手。
她答应过诺兰,会帮他找到真相。从承诺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隐瞒,只是她总也忍不住思考:把自己的名字给了诺兰以后,他会怎么做呢?
诺兰一定不会伤害她,她想。但这只是她的猜测,她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冒险。
白薇不敢面对答案,她害怕那个答案会让她伤心,于是她赶在答案揭晓前,跑了。
这段朦胧的悸动,就让它停留在最美好的地方吧。
离开诺兰或许会成为白薇一生的遗憾,但她情愿让这个男人成为她心头唯一的朱砂痣。
“卢克,你怎么会到这里呢?”白薇收拾好了情绪,看向这位年轻的探员。
卢克愣了愣,说:“啊,是这样的,我接了个案子,说住在霍克里奇13号的一位女士抢走了巴克勋爵的儿子,让我把孩子找回来。”
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板上。
布莱恩条件反射地将白薇推开,令她免于被溅出的热水烫伤。
白薇抬眸,便见萨拉面色煞白地站在原处,颤抖的手里抓的是装着水杯的托盘。
04
chapter04指控
萨拉见众人都在看她,这才意识到失态。她手忙脚乱地去拿扫帚,要清扫地上的碎渣。
卢克默默观察了片刻,问:“请问你是萨拉吗?”
萨拉动作一僵。
女人不必开口,卢克便已知晓答案。他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这是巴克勋爵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只要把孩子交出来,这里面的钱都是你的。”
白薇和布莱恩对视了一眼。这位巴克勋爵大概就是那位抛弃了萨拉母子的贵族老爷,只是为何巴克勋爵却说萨拉抢走了孩子?
萨拉脸色发白地接过信封。她掂了掂信封,信封很轻,里头只有薄薄一张纸,但她很清楚,这张薄纸将给她带来怎样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