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不语的“黄璃真”,显得很是脆弱。又仿佛在这脆弱中隐隐透出一股坚强。那是一种邵燕飞想不明白的坚强,那仿佛偏执的,破釜沈舟的坚强。不红……?
尽管如此,他仍然亲自将丝绢的帕子浸了水,走到林郁芳身边,替他细心擦拭。他想了想,叹气道:“不红,不要再多想了。擦擦脸,休息吧。”
林郁芳闻言抬头看向邵燕飞,随即听话的点点头,接过巾子自己擦了擦。邵燕飞见他温顺的样子,情不自禁,拥他入怀。
“得友若此,夫复何求!”
邵燕飞离去后,林郁芳关好门,复来到镜前仔细端详。蓦的,他抬手,手中多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剪刀,冷冷的笑着,他把剪刀缓缓移到脸上。可是很快的,颓然放下,林郁芳软倒在椅子上:我真想知道,没了这样漂亮的脸,你是不是还愿如此待我……
但是你不会划坏它。黄璃真无声的想着。这个虚荣的女人。不过,这世上,有几人不虚荣呢!
突然,林郁芳像是想到了什么,愤然变了脸色,再次抬手,这次动作又快又狠,可是──啪!一个石子打在手腕上,铜钱的青黑,剪刀掉在地上。
“谁!”她打开门,惊慌的喊。
空空夜色,无人应声。林郁芳回到屋子里,却是再也拿不起落地的剪刀。
黄璃真看她来来回回走了半天也似没个头绪一般。突然听她喃喃的骂:黄璃真、黄璃真!让黄璃真心下猛的一惊──她既然以前就能知道我的记忆,那么我清醒以后呢?可是不管心下如何焦急,他所能做的只有等。等待着机会。除此之外,一无法遇到丹经方士看出他,将这魂魄驱逐了去,二则根本救没办法同外界交流。他被封闭在这身体里,除了一些及其细微的感知外,什么都无法做到。
此后几日没有看到邵燕飞的影子。
听林郁芳和丫鬟之间的谈话得知是因拒婚而被父亲扣押。黄璃真暗自摇头,换作是我,可怎么丢的起这个人。心底却暗自嘲笑着自己,什么丢不起人,这恐怕是你想也不敢想的才对!
又过了几日,林郁芳才熄了蜡烛要睡下,被人捂住嘴巴。
邵燕飞的声音带着喘息自很近的地方传来:“是我。”
林郁芳停止了挣扎,可是嘴被捂着,于是用眼睛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听我说,不红。父亲给我说了门婚事定要我在月底成亲,并且拿药迷晕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跟我走,不红。我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要。”
“燕飞……?”
“不红,我爱你。”
他的唇贴上她的,很快的又松开:“这些日子以来,我越发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你。”
“等一下,燕飞,你说……这些日子?”林郁芳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欣喜。
“是的,自从你对我坦白了一切以来,我越来越感到了你的可爱,也,越陷越深。所以,我不能再接受别的人……”
不──!一直静观其变的黄璃真却是再也忍受不住,四个字:这些日子、这些日子……这一年来的日子!
不不不不!!!那是我,那是我!不是她,秋竹!!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仅仅,是因为她的到来吗?所以你才会……那么你之前说的早在宴会上就中意于我是什么意思!秋竹,你看看清楚啊!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我不是我!她只是穿了我的衣服,贴了我的皮的什么也不是的东西!里面这个,才是我,才是我!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我变了呢?”
“什么?你就是你,如何会变?”
“我是说万一我变了……变得像曾经一样冷酷……”
“不,不会的。我知道,那不是你。我的不红是这样的温柔善良,是我最心爱中意的人……”
“啊啊──!”
“不红,你、你怎么了?”
“燕、燕飞,我……头好疼……”
“你确定这样行的吗?燕飞?”
“没问题的,只要出了关口,前面有张林接应。”浅淡的黎明中,两道身影策马狂奔。
“可是你最近成了皇帝眼前的明星级人物,这样突然走了,我怕,三人成虎。”林郁芳驾着缰绳追上邵燕飞,近身低声说。
“明星人物?是说我是红人的意思吗?哈哈!不红,你的新词可真多。”邵燕飞俏皮的冲他眨眨眼睛。
“我只是突然想那样形容,我是说,你的仕途才刚刚好转,如此率性妄为的话……”
“不需要担心,不红。比起你为我做的一切,这点小事又算的了什么!”说起旧事,邵燕飞心中一阵黯然,当初怎的那般错怪于他。侧头看了看林郁芳,不意瞧间他眉心忧色隐隐,知是关心自己所致。只觉窝心。我那般待他,他却……略一沈思,柔声安慰他:“何况,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等到爹爹的气消下去,事情就会好起来了。”
素来不拘小节任侠放荡之人竟对自己如此细心,只对自己细心。这个意识让林郁芳内心的优越感升至很高,对邵燕飞也更为倾心。
她凝视着邵燕飞深情款款的眸子,他是那样的俊美不凡,柔情万种,只是这样沈默的凝视自己,就让她止不住芳心荡漾,红了玉面。好在天色尚早,光色暗淡,邵燕飞并没有发觉,否则又要调笑她了。
“记得你说,若能够去辽阔的草原上驰骋一番,得半日逍遥,也算了却心愿一桩。眼下,你座下的,便是西域进贡来的汗血宝马。感觉如何,不红?”看出他心情忧郁,邵燕飞转瞬就换了个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他少年曾纵意花丛,尝以知情解趣,怜香惜玉的玲珑心纵横风月场所。此刻为的是心上之人,多少体贴怜爱自然不再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