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不知怎么的,竟然犹豫了。她有种直觉,鄂颜公主此番大概不是为什么具体的事务来的,只是单纯地想见见她。这让她不禁想到装病第一夜,鄂颜公主立在床边看到她的脸时那种担忧心疼的神情。
很多时候,遇事方能考验人心。风平浪静的时候,很多东西都藏在平静的水面下,非得扔个石头下去才能让水底的东西随着浪花翻腾起来。
比如她的爱慕者们。一开始传出她染病的消息,玉颜山庄的门槛都差点被踏破了,因为不管是以前的原主,还是后来的她,都是立的高冷人设,轻易不见访客。染病之事刚好给了她的爱慕者们一个正大光明地见她的理由。
当迎客的玉颜山庄婢女告诉来客们,她是出了水痘容易传人并且容颜有损不愿待客后,发生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有位世家公子听说她容颜有损后,非常直白地问玉颜山庄婢女:有损到何种程度呢?
把婢女都问不会了。
没过多久,都城就传遍了她彻底毁容的消息,来玉颜山庄探望她的人也少了许多。除了痴心不改的嬗婵小郡主仍旧时不时的来,吃了闭门羹后仍旧继续探望她的人里,有不少都是想找机会确认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毁了容的。
苏白不禁想到一句歌词:有多少人曾爱慕你年轻时的容颜……
这些小插曲,让她觉得鄂颜公主那夜望着她满脸疮疹的脸时的温柔目光更加珍贵了。
婢女见自家小姐沉思着迟迟不言语,试探着问道:“那奴婢去请公主殿下进来?”
苏白回过神来,怅然地摇了摇头:“请公主殿下回去吧。就说我病虽见好,精神却十分不济,如果破例见了公主殿下,少不得每个上门探望的贵人都得见,病体恐怕会吃不消。望公主殿下见谅。”
鄂颜连玉颜山庄的大门都没能进去,就站在门口等着婢女问完苏白的意思回来。她也没什么好恼的,听说这一个月来所有来探望苏白的人都是这个待遇,苏白给的理由是水痘毕竟有传染的风险,如无必要贵客们还是不要进山庄的好。
想到嬗婵那丫头隔三差五的就来,结果连大门都没进去过,鄂颜不禁有些心疼。不过心疼之外,又有一点小得意。苏白不肯让访客进门,却肯与她宫里的人隔着门扇说话,而且今日也必定会见她。唉。她在苏白心里的地位,终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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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终于出来了。
鄂颜矜持地带着浅浅笑意问道:“天师怎么说?”她当然知道答案,苏白说不定为了见她正忙着梳妆打扮呢,恐怕进了山庄她还得等上好一会儿。没关系,一个月都熬过去了,还差这会儿?
“小姐说,她现在身子虽然好些了,精神还是不济。要是破例见了公主殿下,往后别的贵人来了只怕也要见,病体恐怕吃不消。”婢女照苏白吩咐的原样回了。
鄂颜愣了一下。
这意思是……不见?
好在她很快便释然了。苏白不是不想见她,是不能见她,缘由也叫传话之人解释给她听了嘛。
“天师顾虑得对,当然是养病要紧,那等天师精神彻底养好了本宫再来。”鄂颜十分善解人意地领着人回去了。
婢女又去了后园向苏白回话。
苏白听完后有些出神。鄂颜公主是真的完完全全将她的病情放在第一位的。
探望病人这种行为吧,也是有各种目的的。比如向病人表达自己的关心,比如向旁人展现自己的人情味……这些乱七八糟的目的往往让生病之人不堪其扰,而真正在乎病人感受的人寥寥无几,哪怕是那些真心关心病人病情的人,也常常会以“我觉得”“我认为”“这是为你好”等种种方式,给病人造成压力。
鄂颜公主没有。她说不想见人,鄂颜公主便真的没有来,但是对她的关切照顾却一直没有断过。今日也是,鄂颜公主似乎总能站在她的角度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
苏白心情有些低落地擦掉额头上的汗,将棍子往腰间一插道:“今日就先练到这里吧。”
次日一早,云轩宫的太监又来了。
同往常一样,一个负责传话的管事太监,领着几个捧着各色膳食的小太监。
管事太监立在门外,隔着门扇陪笑着同苏白道:“公主殿下有件东西要奴才面呈与天师。不知天师方便与否?”
苏白挥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人先出去,自行将悬于壁上已备不时之需的幂篱摘下戴好,才对门外的太监道:“公公请进。”拿个东西罢了,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管事太监低垂着头进了屋,身后跟着一个捧着匣子的小太监。
“这便是公主殿下命奴才面呈天师之物。”管事太监没有看苏白,只是盯着脚尖往旁边挪了挪步,让出身后的小太监。
苏白隔着幂篱的三层白纱,只能隐约看见小太监怀里似乎抱着个匣子。
“有劳公公了。”苏白起身去接。
小太监将匣子打开。
苏白看了眼匣子里似乎装着一页纸,便伸出手摸索着将纸拿进了幂篱里。只见纸上写着一行字:阿白,咱们来玩捉迷藏。猜猜看我在哪里?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苏白的心颤了一下。说不清是吓的,还是别的什么。她缓缓抬起头,望向眼前捧着盒子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太监,难以置信地道:“鄂……鄂颜公主?”
管事太监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顺便将门带上了。
“对啦!”鄂颜鼻子酸酸地拉住苏白的手,牵着她坐下道:“阿白你消瘦了好多。”果然病去如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