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福小区安保宽松,大门随意敞开,任人进出。木棉嫌弃里面脏乱,只跟着周格阳来过一次,勉强还记得单元楼号,就是这方向有点模糊了。
来来去去兜着圈子,一楼的小卖部老板连续三次看他从门前经过,想上去帮忙吧,又发现他表情平静且自信,完全不像迷路的样子。
直到木棉第四次经过他店门口的时候,小卖部老板终于决定喊住他:“学生!找不到路吗?!”
木棉闻言偏头,点了点脑袋。
“你这学生也是的,迷路了问问啊,这大热天的兜头走多难受!”老板招呼他过来阴凉地,给他瓶冰水,“你是新搬进来的吗?以前没见过,咱这小区又大又挤,刚来确实不好找路。你上哪栋楼?”
木棉说:“2单元1号楼。”
“那不远了,前面直走左拐,挨着池塘有个岔路,你从那进去,千万别走旁边那条大路,不然又绕回来了。”
“谢谢。”木棉拿出手机,想把水钱扫给他。
老板摆摆手:“不用了送你喝,你住下后常过来照顾我生意就行了!”
“我不住这。”木棉简短告知,把钱扫了过去。
老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挺乐:“这小孩儿,蛮有意思的。”
老式小高层房子,电梯也没有,木棉爬上顶层,气喘吁吁。敲了好一会儿门才开,周格阳看到他,杵在门边愣了愣。
“你”
木棉热到极致,自己把门推开些:“让我进去。”
周格阳机械地让开,好久,才想起来说话:“你怎么来了?”
木棉转身将他看住。周格阳盯着他的脸,有些恍惚。木棉有轻微洁癖,生活中是一个相当挑剔的人,他不喜欢乐福的环境,从来没主动踏足过,也不喜欢流汗,夏天基本不爱出门。
此刻,他终日白皙无暇的脸上因为热气爬上一层淡红,运动后呼吸未平,嘴唇轻启微喘,像是从冰冷的肉体中崭新跳出的灵魂。
“我还不想和你分手。”
周格阳从来没看过他这般殷红的唇色。
心脏翻扑几下,他好险回过神来,心里有了一丝得意——那个冷淡精致的木棉,为了挽回他,竟然可以做到这样。
他控制着自己激动的嘴角,想要保持住他在木棉面前罕见的主导地位,故意摆出一副高姿态。
“想和我继续吗?那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再说。”
恋人间都有独特的默契和暗语,木棉听懂他的暗示,敛下眼皮,似在考量。
却是周格阳先暴露出急切:“我想和你分开就是因为你老是这样子木棉,我俩都处对象了到底有什么不能碰的?要么做要么就分手,你自己选吧。”
木棉赫然抬起眼皮看着他。
周格阳心里一惊,下意识往后缩了半步。他和木棉在一起时姿态总是摆得很低,今天得了便宜有点儿飘飘然,差点忘了木棉是个多么令人害怕的冷美人。他是随时都有可能甩脸子不干的。
周格阳刚想软些态度,对面突然妥协了。
只见木棉朝他走近一步,手指勾下领口,主动地请:“可以。”
雪肤入眼的剎那周格阳就起了反应,如恶狗扑食一般抱住了木棉。兴奋的嘴唇将要吻下之时,他在木棉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动作陡然一滞,一盆凉水兜头泼灭他的热情。
“木棉。”他的声音也冷下来,夹着隐忍的怒气,“你找我求和到底是因为你喜欢我,还是别的?”
木棉的诚实是如此残酷:“还剩最后一天就满两个月,我想打破这个规律。”
周格阳追木棉很久,自然知道围绕在他身上的一些传闻。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又觉得木棉面目可憎,恨意燎原而起。
他一把推开木棉。
木棉没能理解他突来的情绪,有些不满地看着他:“做什么?”
他越是这样,周格阳的恨意越汹涌,顿觉自尊被人践踏:“我不可能和你复合,你走吧。”
木棉彻底疑惑,问他:“为什么?”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周格阳忍到极致,恶意无处隐藏,豁然朝他刺了最尖锐的一刀,“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
木棉脸色一冷,提起巴掌想要扇过去,被周格阳拿住手腕。
不带怜惜地用力着,享受着木棉因痛而苍白的脸色,贴在耳边,对他恶语相向:“别指望我会碰你,我现在看见你就恶心,你信不信,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会有人想碰你,永远不会有人想爱你。”
捏住木棉的手腕将他甩出门的那一刻,周格阳感到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那扇门“砰”的一声几乎摔到木棉脸上,那句话也像巴掌一样抽了他一下。短暂愕然后,他整理好衣领。屋内的冷气已经完全带走他被烈日折磨出的狼狈,他的白没有血色,也没有人情味,稍长的眼尾略略一剔,就觉得是在鄙视着什么。
他最后看了眼房门,无事发生般地走下楼梯,像是从来没有和屋内的人交往过。
在小区门口叫了辆去学校的网约车。
明日新生报道,他作为新一届的助教,还有工作需要和辅导员交接。学校门口停满了车,司机只好在一段距离之外将他放下,需要步行一小段路程。起风了,没什么凉意,日光晒了整日,空气里全是焦干的味道。学校最热闹的就是这几天,离大门越近,气氛就越火热。
这火热却丁点影响不了木棉,他携一身冷气,劈杀着周边的热闹,靠近他的空气无一幸免。
边走边回复了一条辅导员的消息,锁屏时眼睛随意扫了眼周围,猛然间觉得被谁盯了一下。往墙角那边一看,果然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直愣愣看着他,像暗夜里永远积极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