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里,顾衍望见霍青青桃花眼里落着银月光,瞧见眼尾微红的千般风情。听着霍青青在他耳边说不会不要他。霍姑娘轻轻柔柔的声音落在他耳中,让他又燥热起来,不知何起的火焰在他身体里四处乱窜。
最后……狼狈地在霍姑娘额头一吻翻窗跑了。
霍青青站起身,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自己酒醒了七八分。
顾大人这又是怎么了呢?
金簪
第二日一早,霍青青便写了四封书信分送京都和白沙关至京都沿途的十三楼据点。
做完这些,霍青青才松了一口气,只望将离不要回京才是。
紧接着,霍青青召来锦屏吩咐了几句,又去寻了兰浔道别,待后日一早便启程回京。
今日夜深时,有人突然出现在霍青青的院子里。
霍青青眼眸微眯,看向来人。
此人水蓝色压水纹宽袖,内穿一件月白深衣,腰间坠着琳琅玉玦。手中折扇一展姿态风流,笑得儒雅随和:“久闻霍姑娘大名,如今一见,果然是个妙人。”
“公子何人?有话不妨直说。”
见她无甚反应,男子勾着唇角:“在下晏枕。”
他若有似无地往外面瞥了一眼,以折扇掩住他与霍青青半张脸,声音轻缓:“雁将军托我告诉霍姑娘……”
霍青青抬手止住,伸手一引:“还请屋中一叙。”
晏枕点头,摇着折扇跟在她身后。
夜里来的顾衍遥遥便瞧见他们二人离得不远不近,那男人还凑近些以扇掩面。
他张口又合上,捏了手中的簪,脚下一转往回走去。
路过月洞门时,被守着的伍行看了个正着。他见他这般模样,怕是吃了瘪,遂嘻笑道:“怎么?顾大人亲手打的桃花簪子人姑娘没看上?”
前些日子在学宫里他就跟着顾衍进出首饰铺子,最后一日他瞧见自家顾大人拿惯二十斤绣春刀的手在打金簪子。
又是对图样又是合花瓣拈花蕊,好不细致。
顾衍闻言嗤笑一声,抬腿就往伍行踹去:“滚。我说了是送她的么?”
伍行似是料到他会如此,极快地闪开,顺手理顺自己的袖摆:“顾大人,你今年一过明年便二十三了,我知道你与霍姑娘前些日子打定主意在一起。你们登对我知道,可是你们真的坦诚吗?”
“其实吧,顾大人。姑娘家小个五六七八岁也无甚大碍,要不看看青州学宫里那些姑娘?”
见顾衍冷着脸不说话,伍行更来劲了:“我瞧着那边青州学宫里知书达礼的姑娘不少,也有那出生武官家的,以大人这好相貌,要追姑娘岂不是简单?更别说大人还会打金簪,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你说……”
话还未说完,他就被顾衍拽着衣襟往远处扔了。
飞在空中时,伍行骂了一句:“顾衍你该!”
顾衍觉得有些气不顺,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也不下。他烦躁地推开自己屋子的门,将那桃花金簪随手抛在案几上,发出“啪嗒”一声响。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伸直架在桌沿,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越想越觉得憋闷,脚放下来,起身又握了簪,转身就从窗户跃出去。
随后一路轻功疾行到霍姑娘的房顶。
屋内,霍青青刚给晏枕续上热茶,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将离还说了什么?”
晏枕捧了茶杯,摩挲着碧玉杯壁:“他说至多明年十月,你若不亲自前去,他便代为处置。”
屋内一时静默下去,跳跃的灯火里,晏枕看不清霍青青的神色,他慢悠悠道:“或许没多严重,但霍姑娘也知道,雁将军守的是大煜紧要关隘,边关本就容不得半点沙子。若是出了差错,边关被破,死的不仅仅是五万锋锐骑,更是大煜数万百姓。还望霍姑娘,早做打算。”
霍青青垂着眼睫,喝下自己杯中半凉的茶,才声音柔和道:“将离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他其实从来都知道,他在我这里的分量,不单单只是因为大煜,更是因为……”
“他是雁将离。”她说着,抬头看向晏枕:“晏军师此行,怕不单单只是为了递这个消息吧。”
晏枕索性也不装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将军托我一并带给霍姑娘,他说今岁没赶上霍姑娘生辰了,待明年再回来陪霍姑娘。”
霍青青接下,打开来是一颗极其少见的火色宝石,刻成了狼头模样,坠着长长的青红流苏。
她笑出声来,如清泉流响:“他这人在很多事上其实固执又死板,他知道我喜欢这些漂亮的石头,每年总换着种类送我。”
她说着,将坠子拿起来,宝石在灯火里蕴出柔和带着生机的光芒。青红流苏微微晃动着,她一手撑着头一边看着晏枕:“晏军师,你定要在一些事上多留心。”
“我一直怕将离太过固执己见,也怕他太过为了我而伤害自己。你回去同他说,不用顾忌我,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该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信他。”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似有千斤重。
晏枕愣了愣,很快笑开:“你们的事,我也是今年才知晓透彻。先前还怕将离感情用事,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以前他刚认识雁将离的时候,觉得这个人身上一股子戾气,像是要把所有人都拖进地狱,每次拼杀都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直到有一日,雁将离为牵制敌军,带五十骑奇袭敌军大营,那一日他受了重伤。
医官处置伤口时他在旁边看了全程,看着当年那个只有二十岁刚脱去稚气的青年身上无一处完好,只余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