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凌晨时分,齐佑才到达顺义。住了一晚之后,见过了林义诚,听他说了些遇到的事情。
齐佑快速给了他建议,解决了几样问题,再去地里以及学堂走动了一圈。
福全的亲王身份在那里,把学堂管得还算井井有条,齐佑只提了几条必须改正之处。
首要的当然是安全问题,尤其是防火。纺织科那边,一定不能出现明火,禁止人在那边抽烟袋。
最重要的一条,乃是重视所有的学科,一视同仁。
现今所有的人,包括福全在内,在固有的观念中,读书还是为了靠科举出仕。
对于学堂的先生,在潜意识中就有了区别对待。教授手艺的先生,与教授读书识字的先生,明显分成了两拨,泾渭分明。
福全待他们,无形中态度也很不一样。
齐佑要挑战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千年留下来的传统观念。
士农工商,工不算最低,如织布绣花这些,并不划分在“工”这一阶层之内。
如同匠人,修屋建桥的这些,才能得到些看重。
医倒尚好,人吃五谷杂粮,凡夫肉胎都会生病,离不开医,他们还挺受尊重。
学堂的医又不同于其他,教授医科的先生,除了号脉治病制药之外,大多偏向于外科。他们称外科为伤科,比如治疗疔疮,流脓等世人看来腌臜的病症。
这些大夫大多都来自于民间
,如同一张治疗病症的方症,是各家的独门秘笈。如何切除疔疮等手段,也被大夫们视为独门手艺,绝不外传。
天底下最好的医生,齐佑不敢称在太医院,但天底下好医生最多的地方,肯定非太医院莫属。
西洋都有科学院了,他们还在藏着自己那点所谓的秘方。
齐佑就不客气了,从太医院要了太医前去教授学生,除了太医之外,还有西洋来懂医的传教士。
齐佑将康熙珍藏的解剖图,全部搬到了学堂里面去。
除了解剖图,西洋的学问学说,几乎都被齐佑复刻到了学堂。
能在上书房与景山官学能学到的东西,在觉罗氏学堂会学得比他们还多。
思维的差异,不是一时半会能改正过来,这也是齐佑只能事事亲力亲为,亲自盯着的原因所在。
一个不察,哪怕再好的出发点,执行力出了问题,最后得到的结果离题千万里,偏得没边了。
福全听齐佑指了出来,他先是一脸茫然,认真想了下,挠了挠头,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觉着也是,以前我真没管这些。以后我定会改正,对其他的先生好一些,不搭理那些只会咬文嚼字,酸溜溜的先生们!”
“二伯父,你这又过了。”齐佑直哭笑不得,严肃说道:“学问都重要,不要有高低之分。而且我起初就说过了,要看到学生的潜力与特长。比如有人天生手巧,擅长做各种新奇玩意儿,有
人喜好冲锋打仗,你就不能逼着他们去学四书五经,写锦绣文章。但是有一条,不管哪一种,必须得学会认字写字,写得好不好再说,一定得会写!”
福全一口答应了下来,说道:“好,我都听你的。就算是我没眼光,看不出来他们的长处,先生总看得出来。我去让先生挑,将他们分开,让他们去学自己擅长的本事。”
齐佑勉强放下了心,细心叮嘱道:“有劳二伯父了。不过二伯父,还得多辛苦你一下,真遇到有这种学生,你亲自与他们谈谈,说清楚情况。让他们自己选择,不能逼迫。”
福全有点不乐意了,咕哝道:“都是为了他们好,若他们还要推三阻四,也忒不识好歹了!”
最怕就是将自认为的好,一股脑塞给他们。学习是一件快乐又辛苦的事情,若是打心底抵触,肯定学不好。
齐佑叹了口气,笑道:“二伯父,让您写文章,也是为了您好,你愿不愿意啊?”
福全最不喜欢写文章,当即就笑了起来,说道:“我明白了,就你爱操心。对了,你什么时候离开?”
齐佑看了下天色,已经半晌午了,说道:“学堂这边的事情就劳烦二伯父了,我这就走。”
福全瞪大了眼,说道:“你昨晚到得晚,早上又起得早。晚上几乎没睡觉,再怎么着,也得歇一晚再走啊!”
齐佑笑道:“无妨,我等下坐马车,在马车里可以睡,那边
的事情还多得很呢。”
五常地区隶属宁古塔管辖,后来成立了黑龙江军府,就归为了黑龙江府。
当年为了抗击罗刹国,曾在这里设有粮食官仓拉林仓,如今大家都习惯称呼这片地区为拉林仓。
镇守这片地区的兵与普通八旗兵不同,他们被称为披甲人,身份地位低于八旗兵,只比奴才好一点。
这群人几乎没怎么驯化,战斗力彪悍,世代居住边疆,替大清守卫疆土。
大清对待这群披甲人,因为他们的特殊之处,待遇比县官还要好。
除了给银子粮食之外,当地地广人稀,只要他们开垦出来的土地,都归他们所有,赋税全免。
披甲人随便开垦土地,他们耕种不过来,被发配宁古塔的罪犯,就成了他们的奴隶,叫做披甲为奴。
修屋垦荒种地等等事情,对林大牛他们来说已经做熟,肯定没有问题。
如今的黑龙江将军为萨布素,与罗刹国的雅萨克之战,由他与彭春一起指挥攻打。
此人刚直不阿,治军严明,齐佑曾在前去尼布楚时,与他碰过面,勉强算脸熟,并无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