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冲淡曾经过往所有痕迹。
但黎聿声明白,她心里始终有根刺。
七年时间越扎越深,在身体?里生根。
“你生日我等了你一晚上?,你说你要回来,我做了蛋糕等你,你没有回来,前一天?你说你要谈生意,结果你……”
黎聿声又想到视频里的女人,漂亮,妩媚,身材好,再看看自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周纾和突然顿住,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多年忘记的生日,她还记得,不仅记得,还精心准备了惊喜,她能想象到她带着期盼等她回来的样子,能想到她满怀期待想着怎么给她唱生日歌的样子,是她亲手浇灭了她的热情。
心里一阵抽痛:“阿声,对不起……”
委屈又浮上?来,带着咸涩的泪水滚下来:“为什么你总是对我忽冷忽热,我以为在顾氏医院,在格拉斯小镇,在那个曾经满载苜蓿花的小院里,沾满碎砂糖和胡桃屑的曲奇饼干的香气氤氲里,你偷偷吻过额头,我才鼓起勇气,希望你再亲一亲我,你批准了,你批准了啊……可我现在觉得那好像一场梦,一场不真实?的梦,没有发生过,从来没有,一切都是我的错觉。”
思?绪缥缈无根,空中乱窜,落不到底。
眼前模糊暗淡的星光,天?空一角浮现出?蓝紫色的光,那是浩瀚宇宙最神?秘的秘密。
风吹拂着纱帘,她吻了她的脸颊。格拉斯的冬季夜晚很静很静,那些只有神?明和无数星辰见?证的秘密,那些好像《仲夏夜之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情,会随着魔法的消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早上?第一抹阳光的升起,而全部化?为乌有吗?
那个短暂,带有余香,带有香水尾调的吻,那个不那么浓郁,却停留的时间却很长的吻,也是幻象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越久,她越觉得不真实?,风把?所有景象都吹散了。
十年一遇的极光里许愿又怎么样。
极光这个词有太?多种解释,她却执拗的把?它?解释为黎明,偏执又天?真的认为黎明代表着希望,代表新生,代表一切事情皆有扭转的可能。
现在她应该醒了。
她自嘲:“我还以为你明白,我以为你都明白,我以为在尼斯的医院里我已经说的足够明白,我以为你也明白,我以为你回来让我住进你家里,是你的态度和表示,我以为你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是那种感觉,我是我看你的那种感觉,但我错了,是我误会了……”
走廊昏暗,尽头两人直立着,黎聿声突然控制不住,再也说不下去,十几年啊,十几年的长跑是一场空,是错位,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所有都是错的。
既然都跑了这么久,这次就?让她跑开吧,还留一份尊严。
黎聿声跑下楼,这次她不回头了。
“阿声——”
周纾和追出?去,黎聿声已经上?了电梯。
电梯在下沉,数字一个一个开始递减,按键已然没有反应,心也跟着下沉。
肋骨传来越来越清晰的疼痛,从神?经末梢牵扯着伤口到骨髓每一处由内而外叫嚣着,比起身体?更痛的是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把?所剩无几的理智和意识吞没。
拉开通道门,从楼梯追出?去。
外面哪还有人的身影,雪雾模糊了视线,风掩盖了声音,看不到,什么都看不到。
她找不到她了。
爱,应该是有温度的
将近十一点,从华都云顶沿着梧桐大道一路至商业区,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风雪也?越来越大,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试图掩盖雪夜所有声音,眼前仿佛罩了层屏障,无数通拨出的电话得不到回音,风雪成了屏蔽器,隔绝两人之间所有的联系。
雪夜商业区人也不算多,星星零零几个路人,走过,张望,都不?是?她。
她甚至忘了她出来前,穿的什么颜色衣服,有没有穿大衣,想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甚至想不?到她会去什么地方,可能去什么地方,尔虞我诈的生?意场上如鱼得水,叱咤风云又能怎么样,在感情上她就像一个初入职场束手无策的新?手,什么办法都没有。
逻辑,理智,在这?时候全部?已经土崩瓦解,肋骨伤处传来的疼痛折磨得她几近崩溃,铺天盖地的连锁反应不?断倾袭身体每一个细胞,快要把意识吞没了,她突然?开始厌恶起这?具身体。
伏在公交站的大广告牌边上,试图抓住游丝一般一闪而过的理智。
路过的行人偶尔朝她投来怪异的目光。
“大冬天,穿这?么少,好像我们不?是?一个季节的人。”
两人目光朝女人身上落了下,身材高挑纤细的女人,只穿一件单薄衬衫和西裤,下雪天脚上居然?是?一双七八厘米高的细跟高跟鞋。
“那有什么,前两天还见穿短袖短裤的,也?是?大雪天,真搞不?懂,这?些人不?怕冷。”
“还有冬泳比赛呢,有些人就喜欢挑战极限,啧啧。”
路人渐渐走远,商业区附近的灯塔交错变幻着颜色,藏在雪雾后边并不?清晰。
这?时候才突然?感觉到身体传来的冷,快撑不?住了。
阿声,阿声……
手机没有打进来的电话,再拨出去,依旧是?冰冷的“滴滴”声。
指尖僵硬的划过联系人,名单里看到:周绮和。
一根游丝终于?被她抓住。
想也?没想拨过去。
那边似乎也?意外,她会打电话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