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过洗完澡弄好头发,在客厅里喷了药后贴了一张新膏药才进屋,原本以为那喊着要累死了的小扭扭早该絮窝睡着了,结果那人圆睁着双眼在那儿坐着。
她关了灯上床,揪住关佳颜的领子要把人摁倒:“半夜了,你怎么还不睡?”
关佳颜拽回自己的领子,突然凑过来蹙鼻嗅了几下,神色狐疑:“你哪儿受伤了,为什么有膏药味儿?”
这小扭扭一下子凑太近,两个人的脸差点撞上,谌过下意识地偏偏头,就着窗户透进来的朦胧光线盯着近在咫尺的关佳颜的眼睛,再近一点,鼻子就要打架。
“颈椎病肩周炎,职业病,时不时就贴几张缓缓。”她往后退退身子,不动声色地跟关佳颜拉开点距离,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那双漂亮的玻璃珠子直愣愣地盯着她问,“你躲什么?”
“什么躲你,我想躺下歇着啊,小祖宗。”谌过拍开抓着她胳膊的手。
关佳颜“哼”了一声:“我是瞎子,不是傻子。”
谌过耐心耗尽,使劲儿地拍着枕头:“那你到底睡不睡?”
“睡,但是,”关佳颜又往前探探身子,伸着双手摸索着捧住了谌过的脸,“我就是突然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
细长的手指慢慢地拂上她的脸庞,愈加靠近的呼吸轻轻地扫着她的面颊,谌过咽了口口水,没有躲。
“就那样呗,一般般,没你好看,一个鼻子两只眼,普通人的长相。”她说。
关佳颜正在一点一点地捋她的脸部轮廓:“骗人,我哥说了,你特别好看,长得像小一号的天海佑希。”
“你还知道天海佑希?”谌过挺吃惊的,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姑娘是高考后的暑假才盲的,心里难免又是一阵惋惜,接着又补一句,“你哥骗你的。”
关佳颜不说话,依然捧着她的脸细细抚摸,手指走到哪里,就猜测着她长什么模样。
“发际线形状很好,你有美人尖。”
“眉骨不高不低,眉毛浓密,眉尾很长,上挑。”
“眼窝不深,眼睛挺大,形状是长的,眼梢略微上扬,你是丹凤眼吗?”
“鼻梁挺直,鼻头小巧。”
“嘴唇饱满但不厚,唇峰轮廓清晰,嘴角不下垂但也不上翘,别人看你总觉得你面色冷淡,所以叫你酷姐,是吗?”
“下颌线分明但脸不宽……”
屋里空调凉爽,关佳颜的手指是温凉的,摸在脸上有种被幼兽嗅闻的感觉,尤其是她轻轻地来回抚弄她的嘴唇的时候,谌只能默默地抿了起来。
整张脸都让关佳颜摸两遍了,可这人的手还停在她鬓边不肯离开,继而松松地梳理着她的头发,最后将手轻轻地落在她搭着发尾的肩头。
“我哥没有骗我,你就是很好看。”
谌过注视着几乎要贴上她脸的关佳颜,第一次不是因为感伤于关的不幸遭遇而心跳砰砰,“咚、咚、咚”的声音仿佛从胸腔直接传进耳朵中,重重地敲响在她的大脑神经上,敲乱了理智、打断了思虑、模糊了界限。
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推开关佳颜,就那样愣愣地任由那小孩儿伸手捂住了她的双眼。
额心传来一点温热的柔软触感,一触即分,她恍若梦醒,一把将关佳颜推开掼倒在枕头上。
两个人像是陷进一阵无法言说的尴尬里,又像是心知肚明地绕开了某些想法,各自平躺着不说话,可清晰的呼吸频率明摆着都没睡着。
过了许久,也许只是几分钟,关佳颜突然又问:“谌过,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谌过翻了个身背过去,冷冷答道:“我不打算谈恋爱。”
“你是独身主义?”关不肯在这个问题上罢休,打定主意一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谌过无意撒谎,却答了个丝毫没有参考意见的答案:“不是,在等缘分罢了。”
关佳颜果然立刻反问:“什么鬼话,缘分这种飘渺不定的东西是靠等来的?你要敷衍我也得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哪怕你说现在忙于事业无暇分身都更有说服力一些。”
这小孩儿还挺不好糊弄,谌过在心里无声地笑了几下,慢条斯理道:“不是敷衍你。要说是受事业所限没精力也算半对。”
“佳颜,我不会只待在这个工作室里拍人像,我会出去走。会一年比一年出去的次数多、时间长、距离远,未来说不定还会关掉这家公司。”
关佳颜心里升起一股紧绷的焦虑,忍不住追问:“你要走去哪里?”
谌过睁着眼睛在朦胧的黑暗里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处美景。
“如果我能的话,我想走遍地球。去拍烈日下的大峡谷、暴风雨中的灯塔、沙漠里的海市蜃楼、迁徙的候鸟、旷野上的闪电、雷鸣前的风暴、浩瀚无垠的星空……”
“世界是无限的,只要是光能照到的地方,摄影师都会去追寻某一个瞬间。”
“我喜欢拍风景拍自然,喜欢那些别具一格的建筑,甚至也想过去拍战地,我的梦想是做一名自由摄影师,一直困在影棚里拍人像并不能满足我。”
关佳颜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头没脑地嘀咕一句:“别说整个世界了,单良首市就有你拍不完的人像,你凭什么不满足呢?还是你觉得拍人像没那个什么自由摄影师高级?”
谌过并不为关这番不礼貌的话生气,依然耐心道:“拍人像并不低人一等,每一个客人都有独一无二的美,我只是想离梦想更近一点。”
“那跟你不恋爱有什么关系?”关佳颜明显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