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他右眼的瞳孔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宛若漂亮的玻璃球,黎彗联想到金曼养的那只波斯猫,也是这样晶莹剔透。
“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黎彗淡淡收回视线,他静静盯着阳台长势旺盛的粉色牡丹,这是金曼养的。
他想,金曼嫁到黎家这些年,四处都在留下她的痕迹。而母亲生前的东西都被自己锁在了柜子里,不然就是遭那人的盗窃消失不见了。
人死后是真的会慢慢泯灭的,无论是肉体、精神,还是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是你养的花吗?”周钦玉顺着他的视线也望向阳台,他缓缓道:“这是缠枝牡丹,之前我只在书上见过,百闻不如一见,原来现实中也那么好看。”
牡丹粉色的花蕊和微微蜷曲的朵瓣,叠和起来就是一幅绮丽的绣画。
两人静静坐着,赏花一会,周钦玉应该是乏了,手撑着下巴打了个盹,头微微往一旁晃了两次。黎彗的视线没忍住偏移过去,片刻后克制地收回目光。
“有地方睡吗?”
周钦玉忽然出声,黎彗睫毛受惊般颤了颤,他脸微微朝周钦玉的方向侧了侧,但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不答反问道:“黎珂明没有和你说该睡哪吗?”
“有啊,但还没铺被子,”周钦玉笑了,他发现了黎彗的小秘密。
这孩子似乎有点戒备又有点害怕他,他耸耸肩,也不再提什么要求,干脆平躺在沙发上。但他长腿长脚,由于黎彗坐在旁边有些伸不开腿。还没等他说什么,黎彗自己就识趣地站了起来。
“你在这睡吧,我回房间。”
黎彗撂下句话就回了卧室,他后来也学着周钦玉的姿势,平躺在床上。但只消片刻就感到不适,他更喜欢侧躺着,因为这样,一睁眼就能看到装着母亲满满一面遗物的紫檀柜。
他盯着柜子脑袋放空,心想,其实黎家很久很久都没有来过客人了。多一个人,也多了丝灵动的活气,这偌大的宅子待着都变得好受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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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百科:
缠枝牡丹是一种很霸道、侵略性很强的花,它的根茎长势非常快,栽到花池里会将整个花池里的植物全部缠绕而死,最后光剩下它的根系,满花园全是这种植物,所以叫做缠枝牡丹。
暗喻的是谁大家可以猜一猜(i_i)
嘉珀丽尔
如果要说实话,周钦玉是一个拿钱不好好办事的人。起初介绍自己要负责黎彗的吃穿住行,更是半点都没实践。两人除了刚开始见面那次,整个寒假交集并不多。
周钦玉早出晚归,根本见不着人影。黎彗二月中旬有场全国性的小提琴协奏曲比赛,寒假期间小提琴课程安排的本就十分紧凑,六月份还要高考,开学等着的就是二模三模,他后面不是呆在琴房泡着就是在卧室刷卷子。
黎珂明那时恰好出了趟远差,天高皇帝远,两人也都没什么自觉,默认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伴读的事儿戛然而止,谁都没主动提起。
唯一一次打撞面还是黎彗半夜起来喝水,和匆匆进门的周钦玉正好遇见,黎彗那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挂钟——三点三十五。
凌晨这个时间点回来,整个客厅都弥漫着从周钦玉身上传来的浓郁香水味。黎彗一嗅就知道是香奈儿的嘉珀丽尔,能那么准确的猜测到是因为母亲生前最喜欢嘉珀丽尔和小姐,黎珂明觉得她俗气,可黎彗一直觉得好闻。
如今闻到倒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清新的女人香在周钦玉身上却显得过分辛辣甜腻了,黎彗皱了皱眉,想按开墙角灯的开关,却被周钦玉眼急手快地阻止。
周钦玉温热的手心覆着他,声音不稳道:“别开。”
黎彗要抽开手,又被周钦玉抱了个满怀。黎彗被那身香气刺激得打了个喷嚏,周钦玉轻声笑他,环着腰的手却没松开,他问:“香吗?”
黎彗面无表情道:“放开。”
他怀疑周钦玉这个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分寸,毫无边界感不说,动辄就动手动脚。他对别人也这样吗?又为什么身上有那么浓的香气,他大半夜都去干嘛了?
周钦玉依言松开手,可即使这么,却没有完全放过黎彗,他手蜻蜓点水般掠过黎彗高领毛衣,摸到底下,还要进一步探索,被黎彗很快按住了手。
“你干什么?”
黎彗压着声线低声道。
周钦玉眨了眨眼睛:“我以为让人保密,总是要给回报的。”
黎彗满身的燥意被浇灭,他只觉得荒唐,呵斥道:“松开我!”
一番挣动中黎彗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也终于看清楚周钦玉的穿着,那是一条闪着银色亮片的裙子,开着叉,直到小腿。他竟然不知道周钦玉的腿有那么细,腰好像一只手就能握过来,手里搭着一件暖和的外套,应该是刚进屋脱下来的。
黎彗没来由打了个冷颤,后背像是有毒蛇的信子嘶嘶掠过。
“我不会和黎珂明说,”黎彗垂下眼睛,一板一眼道,“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周钦玉微微欠身,呼吸拂在黎彗的脸颊,像羽毛轻拂般瘙痒,他低声说:“你可真是个乖孩子。”
察觉到黎彗整个人都开始发抖,他气定神闲退开身,弯腰脱下匆忙进来还没来得及换的细闪高跟鞋,低声咒骂了一声好疼,换上拖鞋,揉着自己的后腰进了自己房间。
门一关,黎彗便开始大口大口呼吸。他整个人都大汗淋漓,毛衣也黏在后背上,身体贴着墙缓慢滑落,等蹲到地上,眼睛一眨,睫毛上的汗水也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