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这个没有确切的时间,目前就是失血性休克,影响了脑部血供,我们会补充血容量,一般积极情况下两到五天。”
“谢谢医生,”周钦玉得到答案,退开身让医生进去,他跟着护士很快去了一楼大厅,缴费完毕后,走回房间途中一直低着头,想要推门时才发现倚在病房门边的宣景,周钦玉看见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推门想要进屋,被宣景拦住胳膊拉了回来。
“你哭了?”宣景瞧他眼睛又红又肿,从包里掏出提前备好的医用冰块,抬抬下巴道,“你还是敷敷眼睛吧。”
周钦玉没有接冰块,反而问:“有没有烟?”
“有,出去抽一支吧,你也熬了个大夜,不醒醒神怎么照顾他?”宣景提议,“而且医生不是说他病情稳定,现在需要静养吗,你情绪不好也会影响病人的,所以先给自己松松心气神。”
周钦玉闻言点了点头,两人走出住院部,在楼下吸烟区的长凳上坐下,周钦玉点燃烟,静静地抽着,宣景打开手机玩着开心消消乐,等周钦玉抽了小半盒烟,他才有所反应,伸手将烟盒揣进了兜里。
“适可而止,”他说。
周钦玉咬住烟,有些含糊道:“你觉得他为什么自杀?”
“为什么,”宣景说着,手里的游戏宣告失败,没有通关,他干脆关上手机,沉思道:“我觉得有点我的原因。”
“你?”周钦玉皱眉看向他。
“你还记得那次在我家打麻将吗?我和他聊过一次,他之前把你关在家里,又锁着,你不记仇,但我一见到他就想起来那件事,所以没忍住,还是多嘴一句去提醒他了,”宣景眯了眯眼睛,“你也知道,我对外人说话挺不客气的,以前我就瞧不起他,觉得这样一个满脑子只有爱情的人窝囊又没骨气,但他现在躺在病床,我反而有点愧疚,可能是我太理中客,先入为主了。”
周钦玉闭了闭眼睛道:“归根究底都和我这个人有关,等他病好,我就回洛杉矶,只要和我在一起,他就会胡思乱想。”
“别胡扯了,”宣景瞥他一眼,“虽然我和他不熟,但同为弟弟这样的角色,有些想法我觉得我能猜到一点,他离不开你,根本就离不开你半步。”
“所以他知道只有死才能放开你,而且去追求死的这个前提,是不想伤害你,”宣景站起身,双脚冻得发麻,只好在雪地里原地踩了踩,他又说,“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你给他安全感不就好了吗?”
周钦玉有些迷茫:“我爱他,他不信,我能怎么做?”
“不要说,要去做,”宣景两手插进大衣衣兜,“他和常人不一样,安全感低占有欲强,你不觉得这次你回来,他看起来像小绵羊一样乖吗?你无论是和我接触,还是和小金毛或者其他朋友,他从来没有露出过特别抗拒的意思。”
“但他真的不抗拒吗?”宣景问,“你朋友那么多,时间掰成几瓣还要分给好多人,即使这些人只是朋友,也占着实实在在的分量,但他…你也知道,你看着他长大,他那种眼里只能看见你的性格,除了张润嘉那个傻冒,还能有谁和他交好?”
周钦玉垂着头,没有说话。
“说句不好听的,就像只狗,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一个主人,也爱这个主人,”宣景叹了口气,“可这个主人在外面有人类的好朋友,还有很多只狗狗猫猫可以抚摸,那么这只狗就可以从主人身上闻到好多味道,他显然不喜欢,很久以前他因为嫉恨,忍不住狠狠咬了主人一口,可主人自那之后就不要他了。”
“几年之后,主人原谅了他,但他再也不敢咬人了,他自我催眠自己是只好小狗,并不嫉妒,可是他实际根本不这么想,所有真实的想法都被抑制着,时间久了就成了病,”宣景说到这,话音一顿,因为周钦玉哭了。
这个他以往认为最是坚韧的男人再次流下眼泪,手里的烟好似也随着风细微颤抖,宣景默了默,说:“没事,钦玉。”
“至少救回来了,”宣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至少他还在你身边是不是?”
周钦玉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只是流泪,发着抖,等宣景以为他再也不会说什么时,周钦玉倏然看向宣景,声音很轻,好像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道:“所以他告诉我,他想变成一只猫。”
你要我走吗
每天到了半下午,周钦玉就会拉开病房的窗帘,这样阳光就会透过窗户柔柔洒在黎彗身上,冬日的阳光又暖又柔,周钦玉总觉得黎彗会喜欢。
他像往日那样,先用热毛巾擦拭一遍黎彗的脸颊,再掖好蓬松的被子,手钻进去握住黎彗的手,眼睛放空开始发呆。
今天是住院后的第三天,黎彗还是没醒,周钦玉每天都去询问医生,医生那边被他缠着十分不耐烦,只是重复说这是正常情况,家属一定要有耐心并保持积极情绪。
起先张润嘉白天会来看护一个上午,让周钦玉回去补觉,等周末结束正式上班,张润嘉来医院时间协调愈加困难,来医院的次数只能减少,周钦玉干脆让医生在病房加了一张家属床,自己从早到晚寸步不离地陪护,这之后张润嘉便不用再特意过来。
晚上,他和黎彗总是隔着一道不近不远的距离,两床相隔,各自安睡。到了白天,他也只是这么轻轻握住黎彗的手,好像生怕给碰坏了似的。
宣景自由职业,时间很充裕,这段时间有空就会来医院逛逛,今天下午五点他进病房时,手里还拎着两碗馄饨,周钦玉说自己不吃,宣景置若罔闻,依旧将袋子放进瓷碗,盛好后端到他面前,不痛不痒地提醒道:“不吃的话,他还没醒你身体倒了,到时候可没人照顾这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