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上钟嘉慧可怜巴巴的视线,心中一软,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我说不动你,让你爸爸跟你说。”
这年就大错特错了,亲爸是什么秉性她一清二楚,他不会来的。
钟嘉慧勾唇,得意洋洋信心十足地看着吴霖打电话的背影,心情不错地哼了一声。
“爸,”钟嘉慧僵硬地出声,“你怎么来了。”
怪冒昧的。
父亲嘿嘿笑了一声,神情不太自在:“我…”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生病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是把我们当外人了吗?”继母就自在多了,微笑着打断了他,“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生了病,怎么跟你妈妈一样不省心呢…”
父亲罕见地拉住了继母,低声斥责:“你就少说几句吧。”
继母瞪大了她那双像蜜袋鼬一样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父亲,然而父亲像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看她,拉住钟嘉慧的手细细叮嘱。
“嘉慧你听我说,这个手术还是要去做的,我也也做过这个手术,很安全的。”
真解气,她气都顺了不少,在某些时刻,她的父亲仍旧是关心她的,比如说每年一次的体检,以及…
“我给你报了一个心灵治疗讲座的券,等你身体好了就去听听吧。”
以及…
“哦,你们还可以去云雾度假山庄住上几晚,”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给你们的入门券。”
他比她还要关心他们的夫妻生活。
吴霖礼貌地接过信封,笑着道谢。
父亲坐上那么一会,家长里短也掰扯干净了,突然坐立难安起来,又吃痛地“嘶”了一声。
他坐不住,站起身来,搓着手说:“那做完手术你要跟我说一声。”
继母也跟着站起来,怜爱地摸了一把钟嘉慧的脸:“你要快点好起来,家里好多事呢。”
她拿掐父亲大腿内侧的手摸她的脸!钟嘉慧恍惚觉得皮肤起了鸡皮疙瘩,她忍住擦脸的冲动,扬起笑脸:“我会好起来的,你们注意安全。”
父亲和继母走出门去,隔壁床的中年女人才半是艳羡半是嫉妒地说:“你爸妈感情真好,对你也好。哪像我,住了大半个星期的院了都不见他们打个电话过来。”
她瞄了一眼吴霖,说:“你福气不小啊,能让你老公在床边守到现在。”
钟嘉慧呵呵两声只当是没听见,吴霖倒是笑着同女人有来有回说了几句。
“刚结婚呢,”女人嘿嘿笑,“怪不得这么腻歪,蜜里调油的。”
她想要转院。
“是。”
“度蜜月没有啊?”女人从床上撑起身子,目光灼灼,“我跟你讲,蜜月旅行是看清人最好用的方式,当初我跟我第一任老公就是出去旅游时掰的,还好掰了…”
“有这个打算,”吴霖委婉地打断了她的自叙,转头看向钟嘉慧,“嘉慧,不如我们先去这个山庄住几天?”
他修长的手指轻易地撕开信封,从里面拈出两张券来。
父亲好生大方,竟然给了两张券,继母也不闹。
吴霖轻轻蹙眉,正准备将券张重新塞进信封中,女人伸长了脖子已经大声地念了出来。
“三天两夜度假八折优惠券?”她吃惊又轻蔑地问,“这就是入门券吗?”
钟嘉慧拉住吴霖的衣袖,轻声说:“我肚子痛。”
她朝他挤了挤眼睛,吴霖神色又紧张起来,忙说:“我这就去找医生。”
“不用,”她的手牢牢扯住他的袖子,咬着牙说,“你拉上帘子,帮我揉一揉。”
吴霖终于意会,依言照做,深黄色帘子挡住了女人窥探的视线,也将二人圈在一个狭小逼仄的环境里。
灯管透过布帘射进来的光线变得昏黄,布帘微微晃动,那光线也变得飘摇,吴霖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袖口,她的手还停留在上面,周围的温度微妙的上升。
钟嘉慧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借捂嘴的功夫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下意识往被单上蹭了蹭,说:“安静多了。”
吴霖倒了一杯水让她慢慢饮下,他出去打了个电话,钟嘉慧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温水,听见他低低应了一两声,刷地撩开帘子语速飞快地对她说。
“你准备好,一小时后给你换个地方。”
私立医院的服务是一水儿的周到,周到到以至于钟嘉慧以为自己得了绝症,不止是她自己觉得,甚至沿路的人也是这么觉得,纷纷对她投以同情关切的目光。
在这些目光的目送下,钟嘉慧以万众瞩目的方式被送上了救护车。
“其实我能走,”她躺在担架上病若游丝地说,“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吴霖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有理睬她,而是仔细同医生交代着她的病史,医生拿着一迭厚厚的纸,边走边哗啦啦翻着,在车上坐定,才抬起头来,笑容意味不明。
“吴哥,我还以为嫂子得了什么绝症呢,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给叫出来。”他打了个呵欠,带着丝丝幽怨,“我昨晚通宵做了个手术,为你这个电话可是立马从床上爬起来…结果只是阑尾炎而已嘛,微创,小事。”
“阑尾炎也不能轻视。她昨晚痛晕过去了。”
“我那是昏睡,”钟嘉慧弱弱说,“这只是对痛感的一种麻痹。”
医生转头打量着钟嘉慧,朝她微笑:“从体检单来看,嫂子身体一直以来都不错,但最近各项指标有些不正常,是新婚燕尔…”
他顿了顿,才贱嗖嗖地说:“太过于操劳了吗?吴哥,要多体谅点嫂子。”
“齐晟!”吴霖冷冰冰地警告,“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