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会放弃。
钟嘉慧一头蒙进被子里,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她这人做得真没用,要是她当初有勇气拒绝她爸,她自然不会和吴霖结婚,也就不会搞出这么一堆破事,可她爸究竟养她长大,都红着眼睛求她了,她怎么能不答应呢,又怎能不在意呢。
可她就这么结婚了,哪里对得住罗芸呢,她分明还高高兴兴地分享同吴霖情投意合的事儿呢,转眼她信赖的好友就要和她的爱人结婚了,说不准她正想着从地里头爬出来给她一榔头呢。
还有吴霖,他是个好人,真是对不住他。
钟嘉慧无奈叹了口气,顾忌来顾忌去,到头来谁都对不住。
往下的日子要怎么过,她也不知道了,真糟心。
她起身抽纸揩了揩鼻涕,便听见脚步声自远处响起,她屏住了呼吸,哒哒哒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又在卧室门前停下。
嘀嗒,嘀嗒,门外陷入久久的寂静,只有渐弱的雨滴自窗边流下,钟嘉慧屏气凝神,头皮一阵阵发麻,抬眼能看见门缝处的黑影。
他要干什么?不会怒极行暴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脚步声再次响起,哒,哒,哒,由近及远,再消失不见,听声音,似是上楼去了。
钟嘉慧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头那根弦一松,整个人瘫倒在床上,脑子思绪纷呈,最终在浓浓的困意当中想着:也许他还算个君子…
次日她是被直直透过玻璃窗的炽热阳光叫醒的,晒得她出了一身的汗,她眨了眨眼睛,猛地坐直,抬眼看向时钟。
完蛋,迟到了。
她迅速翻身下床洗脸,又呆了一呆,
忽觉手背一阵微痒,抬手一看,那烫伤已经消了肿,燎泡也消了些许。
也许被吴霖说对了,长痛不如短痛。想起昨晚,她登时又心烦意乱起来,一把推开房门。
紧接着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随即重重摔了个屁股吨,眼睛当时就溢出泪花来。
她的老腰!她刚愈合的手术伤!五脏六腑都要颠出来了!
眼冒金星间,姜姨听见了声响赶忙爬上来,关心道:“钟夫人您没出事吧?”
“没事…”钟嘉慧艰难开口,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让我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在门口放东西…”
“是一封信。”姜姨捡起来递给她。
钟嘉慧揉了揉腰,定睛一看,不尴不尬地扯了扯嘴角。
不长眼的是吴霖。
吴霖她也敢骂!有什么事不能手机上说也不能当着面说,非得用这种老到家还害她摔个脚朝天的老方法吗!
她不受用,姜姨却不见得,用一种小情侣还怪有情调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她,用眼神催促着她边吃早餐边看。
“我要上班。”钟嘉慧下意识决绝,“姜姨,我不吃早餐了。”
“那不行,”姜姨拉住她,软硬兼施地把她按在餐桌前,“先生叮嘱了,一定要您吃完早餐才能走,今天吃打卤面,您等一分钟,我去把面煮了,刚才怕坨就没先煮,一会就行。”
钟嘉慧有些心虚,也就被她按坐下了,顺手拆开信,粗粗扫一眼,便是一怔。
她突然想起因为她想辞职老板给她放了个长假的事了。
所以吴霖才会在信中说,先想想你自己的事,不要去想他,也不要去想罗芸。
工作室是去是留,如果不想待了,想重新深造还是自立门户,他都支持她。
钟嘉慧不紧不慢地嗦了一口面,叹口气:她怎么想得明白,不如烧香问问罗芸,说不定罗芸会给她几个大耳刮子,叫她赶紧从钱莱那里滚蛋,从吴霖这里滚蛋。
她继续往下看去,视线一凝。
吴霖接着写:只有一点要求,不要被罗芸影响。自己做决定,别想着抓阄,也别想着会有人给你托梦。
除了初中,她同罗芸一直形影不离,罗芸性子热烈强硬,她这种随波逐流的人跟着最舒心,要她脱离罗芸,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钟嘉慧还没能想出个好歹来,手机又嗡嗡响起来,她低头一看,电话号码看着有些眼熟,刚把手机举到耳边,电话那边的人声混浊得像是蒙了一层纱布,影影绰绰地叫她的名字。
“嘉慧,我肚子疼…”嫂子无力地说,“你哥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现在该怎么办…”
钟嘉慧霍然起身,椅子在地面上拖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她一把抓起钱包外套,大步往外走:“你在哪里?去医院了吗?”
“在家里,”嫂子都要哭出来了,“我肚子真的好痛啊…”
“还没吃完怎么就走了?”姜姨急忙追出来,试图拉住她,“再多吃点儿啊,不然…”
话音未落,嫂子突然凄厉的尖叫起来:“我在流水!我下面在流水!啊啊啊啊!”
尖利的声音穿透播放器直直撞入姜姨的耳膜里,犹如惊雷炸响,姜姨游移不定地瞄了手机几眼。
叫得跟杀猪一样,听起来倒像凶杀案,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刚想往后退,钟嘉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帮我个忙。”
“——我儿子快三十了连跟个女的牵手都没有,不是我胡说,这事我真没有经验啊…”
十分钟后,姜姨跌跌撞撞跟在钟嘉慧后头,神色有些慌乱:“您千万别指望我能接生啊,我不懂的,哎?要我准备毛巾热水和剪刀吗?”
“不用,这是医院的活,”钟嘉慧站在哥嫂家门前按门铃,默了默,又说,“最好是不用。”
嫂子这胎还不足八个月呢,要是现在就给生下来,也不知孩子要受多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