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带着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
瞧着漂亮乖巧得很,跟人吵架嗓门都大不起来哩,他家那泼猴要是长大有她几分文静漂亮,他不得乐翻天哩。陈平捋直了舌头用标准的普通话和蔼温柔地跟她说:“姑娘,我有空再帮你查一查哈,你也放宽心,那记事本说不定真是你闺蜜自个撕的,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阴谋诡计,电视剧小说啥的少看点就是了哈。”
他没能等钟嘉慧回答,人就被扯没影了,他大腹便便的同事这才捧了个搪瓷杯悠哉悠哉从里屋踱步出来,笑着招呼钟嘉慧:“哟…小姑娘长得怪标致哩,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钟嘉慧两三口喝完了水,空塑料杯子一按就瘪了,她捏着杯子站起来,有些局促地说,“我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她转身,急匆匆离开了派出所,回想起刚才似乎瞥见了李大牛,便在集市里四处张望,可这个时候日已过了大半,摆摊的都渐渐散去了,剩下的也都在收拾东西,李大牛早就不见踪影,一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早着,她脚下磨磨蹭蹭走了一会,终于找到家简陋的饭馆,在店老板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店老板打破了寂静:“我们现在还没开门哩,要等晚上才能点单。”
钟嘉慧心里疯狂后悔为什么不在吴霖屋里多留会,跟他带着总比在大街上晃荡强,她脸上一阵阵燥热,猛地站起来,说:“好的,我知道了。”
她转身想走,那老板又喊住她:“妹子,你是饿了吗?要不俺煮碗子面给你吧?”
钟嘉慧看了老板一眼,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头,她一屁股坐了回去,没什么底气地弱弱回答:“不用了…我等晚上再点单吧。”
老板看起来很无语,扇着蒲扇瞟了她一眼,心想这姑娘看着不大正常,也就随她去了。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小县城里的寥寥灯光点缀着天上漫天星尘,便利店早就落了锁,街道一辆车也没有,漆黑一片,身边的筒子楼就像是阴影里的巨兽,唯独三楼的一扇小窗,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钟嘉慧蹲坐在便利店对面,看着窗户里的黑色人影走到窗边,手中蓝色火光一闪,打火机摇曳的火光瞬间化为猩红的烟尾,就像是老式电视机雪花状跳动的某一段影像。
他把香烟咬在嘴里,沉默地望着农历九月初的新月,荒凉的街道上挂着的月亮格外明亮,照着远处无穷无尽的群山像是下了雪。
钟嘉慧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得他有些落寞,心中不由一动,她忍不住起身想走过街道,远处三蹦子突突突的声音骤然响起,李大牛从街角驶出,在她面前猛地握住剎车柄。
她不得不停住脚步,下意识望了楼上一眼。
楼上就像没听到三蹦子的马达声一样,纹丝不动。
“哎不好意思哈,你是不是等很久了?”李大牛朝她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快上来吧。”
三蹦子车头的白色大灯直射钟嘉慧的眼睛,她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睛,费劲力气在装得满满当当的化肥袋缝隙里坐下,李大牛回头看了她一眼,迫不及待地一加油门:“坐好了哈!”
轰——
轮胎与渣土地摩擦发出震响,排气管喷出的优美尾气缀在后头送出满街飞烟,什么昏黄窗户,什么孤单人影,瞬间没了踪影。
钟嘉慧紧紧抓住栏杆,忍了又忍,终于冒着猎猎作响的大风对着李大牛的背影大喊:“大哥!麻烦开慢点!”
她怕人颠出去了他还不知道。
“……”
嗓门似乎不够大,李大牛头都没回。
山路颠得钟嘉慧晚饭都要给吐出来了,她长吸一口气,一手紧紧把住栏杆,空出一只手费劲地想去拍李大牛的肩膀。
第一次落了空。
第二次,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响了。
钟嘉慧只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黑暗中手机屏幕上的字体很显眼。
陈平警官。
她单手划拉开屏幕,对着手机说,“是陈警官啊,我在路上呢!”
电话那头滋滋地响了几声,陈警官也扯着嗓子大喊:“…¥≈ap;!”
“喂?喂?我听不见!”钟嘉慧悲催重复,“陈警官,等我到村里再说…”
陈平:“≈ap;¥!(!!!…”
钟嘉慧叹了口气,用头和肩膀夹住手机,一拳锤上李大牛的肩膀:“大哥!你慢点!我接电话!”
然后又扭头对陈平说:“陈警官!你再说一遍!”
这回陈平的声音很清晰了,他说:“呀,钟小姐,我重新整理了一遍录音。”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严肃郑重:“当天晚上经过那条路的总共有四人,其中只有佘俊是从村里往县城的方向走,他发现罗芸的时候差不多是早上七点多,另外三个人自县城出发回村里,其中有两人赶了一只牛,晚上十点从陈兽医诊所出发,十二点多回到村里,而罗芸在晚上八点多从便利店离开,就算牛跑得跟马一样快,他们也不可能碰面,最后一个人开三蹦子,他喝多了酒,不清楚自己的出发时间,但有人见到他是三点多回到村里,骑驴两人也说没遇见三蹦子,那么他定然是半夜才出发,这样算来,就算他的三蹦子会飞,也不可能遇见罗芸…咦?”
电话两头陷入一片沉默,过了半晌,陈平才不确定地说:“这是基于他们说的都是实话的前提,如果有人没说实话…”
钟嘉慧觉得有点冷,她扯了扯衣服,轻声问:“这三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