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娘子见自家掌柜的只顾着自己吃喝,完全不似苏辞这般体贴,也有些酸了,笑道,“苏先生待你真是体贴呢。”
青棠冲她笑笑,并不说话。
苏辞专注剥着瓜子,也不抬头。
黄娘子讨了没趣,也就转头去训斥自己三个不安分的孩子。
青棠端起茶放到唇边,偷偷伸手在苏辞腿侧拧了一下。
苏辞的腿瞬间崩紧,剥瓜子的手也顿了顿,其实那一下根本不痛,但青棠的手第一次这样偷偷贴近他,好像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一件很亲密的事情,让他心中软的一塌糊涂,眸尾的弧度如微风勾起,眼底惯常的冷意都消散了不少。
“吉时到!”
随着司仪一声呼唱,新郎和新娘牵着红绸并肩走进来。
新郎穿着红袍,原本还算英俊的容貌也衬得更加丰神俊朗,新娘盖着盖头,凤袍宽大,看不出身型样貌。
青棠抬眼看了他们一会,眼里闪过一丝惊诧,又侧头看了苏辞一眼。
苏辞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在扶着新娘的春桃身上顿了顿,又低下头,修长的手指依旧灵活地剥着瓜子,不过一会功夫,青棠面前的碟子里就堆了一小堆干干净净的瓜子仁。
待新郎新娘礼毕,宴席也正式开始了,桌上很快布好了菜,苏辞十分自然地举筷挑了些青棠爱吃的。
青棠顺手也给他夹了一些。
黄大夫莫名又觉得有些食不下咽,翻了一个大白眼。
赘婿地位不高,没有资格出来会客,故而是王员外带着王大公子敬酒,到了黄大夫他们这桌,王员外格外热情地与黄大夫寒暄。王公子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王员外对他期望颇高,送他去县里有名的私塾苦读,平素很少回家,只盼望他有朝一日能一举高中,谋得一官半职。
王公子在县城待久了,本有些看不上小镇上的人,跟着王员外待客也有些态度敷衍,跟到这里却见青棠虽只穿着素色布衣,头上也只随意簪了一根木簪,却肤色白皙,明眸善睐,在一众夫人中十分出挑,王大公子只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县城里见过的那些大家小姐,都比不上她半分,竟一时失了神。
苏辞本来温和的眉眼顿时有些冷下来,故意侧身去替青棠夹菜,挡住他的视线。
王大公子回过神,只觉得眼前的青年目光灼灼,自己心底的阴暗似乎都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顿时有些自惭形秽。
自己竟当着别人相公的面看了人家娘子许久,当真有违读书人的脸面,但若是……若是自己能娶到这样漂亮的娘子,定然给
她穿绫罗绸缎戴珠宝首饰,定不舍得让她吃苦的,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青棠。
苏辞神色不愉,随手放下筷子,“娘子可吃好了?我带娘子出去逛逛?”
王员外家园子颇大,还有许多奇珍异草,平日大家很少有机会能进来,故而闻言天冬也有些意动,拉着厚朴道,“我们也去。”
厚朴被他强拉起来,根本来不及拒绝,只能扶额跟上。
后花园里早拉好了戏台,准备好了茶水座椅,这戏按照习俗,要唱上三天三夜,故而也十分热闹。
斛水镇(四)
他们四人走了一段,厚朴就找借口拉着天冬走了。
苏辞借着宽大的袖口遮挡,偷偷牵住了青棠的手。
苏辞很喜欢这种隐秘的亲密感,感觉就像在芸芸众生之中,始终有一个人与你心意相通,与你有共同的秘密,所以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必茫然失措不知去处。
二人走了一段,忽然遇到一群妇人迎面走来,那些妇人见到青棠,就上前拉住她,笑道,“苏娘子,与我们一起去吵房呀。”
青棠偷偷睁开苏辞的手,一脸疑惑,“吵房?”
妇人们嘻嘻哈哈笑着,拥着她边走边解释,“就是闹洞房,人越多越热闹呢。”
苏辞眼睁睁看着妇人们卷走了青棠,一时有些无奈的站在原地。
他余光瞥见空窗外一抹熟悉的身影,踌躇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
“春桃姑娘。”
“苏公子?”
苏辞微微欠身施了一礼,“原来春桃姑娘还记得我。”
春桃脸上微微一热,“公子这样的人,很难令人一见即忘。”
“春桃姑娘可方便借一步说话?”
此时夜色掩映,眼前的男子风度儒雅,恰到好处的那双眼睛静静望着她,试问哪个女子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哪怕明知道他已有了娘子……春桃却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了。
她带他走到一处偏僻的竹林之下,心中忍不住想,他若是与我表明心意,我要如何拒绝他?毕竟他已有娘子。
然而苏辞开口的第一句话就令她脸色煞白,扑通乱跳的心也被瞬间拍死在了地上。
“春桃姑娘前些日子来买的安胎药,是替王家小姐买的吧?”
春桃颤抖着声音,震惊之下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知道……我……我何时去……买……买过……什么安胎药?那我不是我……我没买过……你定是认错人了!”
“春桃姑娘第一次来买治内伤的药,说是替家中护院带的,那时我以为那护院是春桃姑娘的心上人,毕竟王员外家中仆从甚多,护院与仆从交流总比与侍女沟通起来,要方便的多,只是带副药材,何必舍近求远?
后来,姑娘又来买了安胎药,我想也许是姑娘一时情难自禁,亦是情有可原。可是,今日成婚的却是王家小姐,姑娘看起来亦神情松快,想来并没有被情所困,那么姑娘作为王小姐的贴身侍女,一切就解释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