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教主,久违了。”
他怎会忘了,她本就是太初教的青坛主,是教主时逾白最信任的下属。传说太初教主与青坛主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是两情相悦不离不弃。
苏辞眼睫微颤,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指节泛白,脸上却依旧沉静,“时教主可否方便,让我与……青棠姑娘说句话。”
青棠垂着眼,并未出声,时逾白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勾唇笑道,“阿棠之事,我从不需要回避,沈盟主有话,但说无妨。”
苏辞眼含希冀的看向青棠,她却依旧不看他,抿着唇,竟似默认了。
苏辞脸色苍白,声音带着一丝祈求,“我与宋扶楹早已没有任何关系,那日……”
青棠忽地打断他,“你与她有何关系,并无需与我解释。”
苏辞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发抖,眼底只有深深的无助与绝望,“这三年,你待我,难道……”从未有过一刻真心?
时逾白轻笑一声,“沈盟主难道忘了,救你的人是我。阿棠不过是奉命行事。”
当初少阳山一战,两个人武功都已到了臻境,出招不敢留手,内劲全然激发,周围形成了巨大的气场,树叶都被真气搅的稀碎。
时逾白心法大成,沈星辞虽剑法精妙,却一时不能取胜。
二人鏖战许久,苏辞的剑率先刺在时逾白左肩,却发现划破的衣服底下穿着金丝蝉衣,上面连道划痕都没有留下,他心中有些发闷,手下更不容情,几招间刺中时逾白腿上的要穴。
时逾白先受了伤,知此战已无胜算,但他却不肯就此认输,反而更不留手,只攻不守,手中长剑挑向沈星辞右肩。
沈星辞本想闪避,却忽觉丹田传来剧痛,一时竟使不上劲,动作慢了一分,还好他见机较快,硬生生往后挪了数寸,右肩膀连着手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一剑竟能重伤沈星辞,时逾白也有些意外,本待收手,沈星辞却将剑握在左手,手中招式更加凌厉。
时逾白没想到沈星辞左手剑招更加高妙,竟比右手还要纯熟扎实,一时有些应付不及,竟依旧落了下风。
然而沈星辞却愈发觉得丹田内息怪异,后力不济,五脏六腑剧痛,痛得眼前一花,陡然呕出一口黑血。时逾白手中长剑已到了他胸前,见他忽然吐血,收之不及,勉强偏了几分,扎入他的胸肺。
时逾白弃了剑,扶住沈星辞,“你中了毒?”
是啊,他竟中了毒,内力修到一定境界,寻常的毒对他们来说犹如蚂蚁撼象,不痛不痒,但这毒却能暗中潜伏,待他内力全然调动之时,跟着游走筋脉,悄无声息侵入五脏六腑。
沈星辞半跪在地上,左手撑着长剑,擦了擦嘴角血迹,苦笑一声,“想不到我沈星辞英明一世,却莫名死在这剧毒之下,十分可笑。”
“你我比斗还未结束,你怎可一死了之?”
时逾白斥了一声,将手按在沈星辞背心,他修炼的太初心法,对疗伤有奇效,此时透过身上大穴运转,将大部分毒素都逼出体内,护住了他的心脉。
沈星辞又呕出了数口黑血,晕倒在地。
待他醒来之时,却是在斛水镇那处小院之中,黄大夫说,“你中的是百年前就已失传的剧毒‘离人泪’,此毒是我平生仅见,尚未找到解毒良方。”
此毒沈星辞亦曾听过,百余年前,离国将军就是被此毒害死,他死后,离国百姓举国哀哭,故而名为“离人泪”。
一个青衫女子端着药走进来,黄大夫道,“这是我侄女,以后就先由她来照顾你。”
少女逆着光,姿容出色,浅笑嫣然,“我叫青棠,公子如何称呼?”
苏辞看着少女,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太过复杂,他顿了片刻,说,“我叫苏辞。”
他与她似乎是第一次相识,似乎又不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容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看几分,偏偏却是在他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之时。
“离人泪”的毒,十分剧烈,初时毒发他仗着内力深厚,还勉强能忍住那侵蚀全身筋脉的剧痛。后来,接连数个月都找不到解毒之法,他被毒发之痛折磨得形销骨立,意志消沉,有次痛到失了五感,看不到听不到摸不到,他将自己封闭起来,心中只想着,与其这样茍延残喘的活着,不如就此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某天夜里忽然恢复了五感,青棠正将骨瘦如柴的他抱在怀中,已不知抱了多久,她的眼泪滴落在他脖子上,她说,“沈星辞,你不要死!你怎能甘心这样默默无闻死在这里,让下毒害你的人得偿所愿?你是天下第一的沈星辞啊!”
他开始努力配合医治,在黄大夫提出假意成婚以绝悠悠众口的时候,立刻就点头答应了。
这是他最自私的一次,只要多活一日,他就可以多拥有她一日,哪怕死了,墓碑上也不是孤独的一个名字,而是青棠之亡夫。
苏辞回过神,见青棠依旧不看他,似乎与他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忽然怀疑这三年,不过是大梦一场,那夜她抱着他哭,兴许是他中毒太深,产生的幻觉,才会深以为她亦心悦他。
他只觉得心头剧痛,喉间隐隐泛起铁锈味,刺的他呼吸困难,他听见自己声音出奇平静,“是我冒昧打扰二位了。”
他缓缓转身,穿过人群,头也未回。
待他走远,青棠忽地咳嗽起来,声音剧烈,竟一时停不下来。
时逾白脸色剧变,弯腰打横抱起青棠,“我们回去。”
青棠白着脸,一只手紧紧抱着糖豆,一只手紧紧拽着时逾白胸前衣襟,勉强停下咳嗽,摇头道,“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