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念起他,既觉得好玩,又觉得好烦,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也觉得好怪。
亲起来倒是不赖,兴许就是喜欢吧。
马车稳停,看来已至平云沙野。沈遇撩帘下去,不偏不倚,正巧看到那人,在同萧三赛马玩儿呢。
举国迎春,这几日谁家都在过年假,更何况又刚跟外邦打完仗,是该他玩。沈遇也觉得自己一身官袍有些叨扰了,但他仍从容淡定走了过去。
裴渡侧对着他,戎装干练,眉眼清淡,专心致志弓开三寸,正要去射只兔子。
他不会没看到沈遇,但他半点反应也不给。竟是萧晚意先撞了下他胳膊说:“哎,沈哥儿来了,像是来寻你的呢。”
裴渡凝眉不动,面色凛然无波,指尖松动一箭射去,正中那只白兔的眼睛!兽鸣细微呻吟两声,兔子蹬腿不动了,猩红的血淌了一地。
沈遇淡眼看着,瘪着唇拍了拍手。
裴渡收了弓箭,手缠握了一圈马缰绳,立在马上仰身俯视看他,像是陌生人:“沈知县官袍上阵,想必是带着案子来的,可是有什么公务要我去跑腿吗?”
沈遇刚欲开口,裴渡却又一抬下巴,露出个轻浪慢怠的笑来:“按道理讲,这几日衙门差役也休班吧,沈知县自己乐意上差也就罢了,难道也不让别人过个好年假吗?”
萧晚意小声问:“你俩又闹别扭啦?”
裴渡虚了他一眼,示意你丫别说话。
沈遇没想他会怼自己,当即嘴里变了套说辞,尽管听起来相当地阴阳怪气:“我来找四哥玩儿的。”
裴渡:“好啊,把你那一身官皮给扒了,我们塞北人玩儿得粗蛮,免得待会脏了你的衣裳。”
沈遇:“我脱了又穿什么呢?”
“我借……”裴渡脱口而出道。
话音未落却被沈遇打断:“不合身。还有,我从不穿别人的衣服。”
裴渡:“……”手腕又绕了圈绳,不经意的小动作暴露了烦躁郁闷,他拿这没心肝的人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遇平视地看着马上的他:“裴千户,还记得孟按察衙门里嘱咐你的话吗?他不也说了,联福长城一带地基石修缮存疑恐有偷工之嫌,正好,本县亲自陪你走一趟去查查。”
办公办公又是办公,早晚累死他在衙门案桌上!
裴渡一听险些炸了,松了手绳翻身下马踱步过去,哼声道:“要是我不呢?”这口气带着十足的挑衅和娇气。
沈遇蹙眉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任性?我没有在跟你闹着玩儿。”
“我也没有。”裴渡友声说:“举国年假,衙门六班都歇了,你就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别人吗?”
萧晚意听得直皱眉头,从这俩的你来我往的推拉中,品出了一股好大的别扭劲儿,“喂,我说二位,屁大点事你们……”
“闭嘴!”裴渡沈遇异口同声道。这一嗓子可把萧三哥给吼得莫名其妙……憋屈了都。
沈遇气得不行,头一回对人施与暴力,他拽上了裴渡的胳膊:“跟不跟我去?不跟我去上折子废了你。”
“我看来像是怕口水的人?”裴渡没挣脱开,当然也是没那意思,他任由着沈遇把自己往马车里拖去。
“你若不从我便让你当不了这个千户!”沈遇还没跨上去,那车夫挪着位让他,却见被压制那人反了过来,裴渡突地环上了沈遇把人架起来往车厢里一塞,自己也掀帘进了去。
压上了。裴渡钳着他的手,框着他的下巴,目光带着熟悉的野心和迷欲,深沉又暧昧地看着身下人。沈遇呼吸剧烈,眼中闪过一丝浅薄又极易捕捉到的慌乱。
“从你什么,我还不够从你吗?”裴渡说:“大过年的还办案,这话不是你说的吗。歇歇吧沈哥儿,就当是心疼我,成吗?”
沈遇被他一番饶词给搅乱了心情,又或许是这个尴尬的体位给逼得,总之他一下子就同吃了酒般地脸红耳热。嗓音一软:“心疼你,你怎么了,用得着么……”
裴渡:“你不是骡子马驴牛,就算是畜牲也会喊累,更何况你是个活生生的人,就当是心疼我怕你哪天累没了。”
他抱着他,弱声恳求道:“听话。”
沈遇被他的真诚反驳得无话可说。
“我操,我真操了,裴渡,你,你他娘的原来……”萧晚意的嗓音突然传来。转身一看,这爷们的头从车厢旁的窗冒了出来,震惊得一脸恶心,而后又后知后觉般举手揉了把脸。正色咳嗽了声对沈遇解释着:“不好意思,不是对你啊沈哥儿,那啥,我对你们没偏见。”
而后又道:“我,我实属是意外,哈哈哈,从没见过裴渡,这么、风骚的样子。果然,呵呵,我哪儿哪儿都不如四哥,就连把妹也,额,不是,反正我甘拜下风,五体投地,先祝你们幸福美满。”
看来是给萧三哥的世界带来了一点震撼,舌头都捋不直了。就连脸色也带着不知喜怒的青白,说罢逃也似地拔腿走了。
“……”沈遇如冷水灌头,有怨气堵在胸口,道:“裴渡,从我身上滚下去。”
他生气也好看。裴渡忍不住想亲他,却被一个巴掌推开了脸,于是只得口齿不清含糊道:“沈哥儿,萧三是咱自己人,他不会说出去的……”
沈遇:“你跟他是,我同他是吗?”
裴渡:“好,那我今晚去埋了他。”
沈遇:“……滚下去再来跟我说话。”
在沈知县的强烈坚持下,两人可算是能坐正说话了。沈遇揉着略微酸软的脖子,不晓得是不是昨夜落了枕,方才被裴渡一折腾更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