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临州城还留下来了许多人和事,不能就这么离开。你放心,虽说是在别人的地盘,但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傍晚的夕阳逐渐褪去,光线也愈发的暗淡。
夜晚的风逐渐加大,在这飘雪而灰蒙的天色中,谢云络将她扶上的马车。
“记得,到了青州,不要像任何人说起你真实的身份。还有……”
他顿了顿,“我不在你身边,有什么事可以给我大嫂写信,就用‘袁倏黎’的名字。毕竟单纯靠天,你是靠不到的。”
他说着,原本温和的双目逐渐隐于暗色,变的格外幽沉。
夏南鸢在车上点了点头,接下来,便是谢云络同紫鹃和卫虎交代些事项,由于距离远,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小,再加上呼呼的风声将他们的声音吹散了些许,夏南鸢听得并不真切,只得聊着车帘向外望去,在离别之时,想要再多看几眼在她危难之时,出手解救并收留她的谢七叔。
这世上,若是没有别离,那该有多好。
毕竟她这一走,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娶妻了吧?
夏南鸢不由地想起了他的病,以及那些被她诊治过的庄民。在临州城这短短的几十日,虽然与他有过争执与吵闹,但更多的,依旧是谢七叔像小时候那般对她照顾与容忍。
现在想起来,这些时日,是她除了儿时的青州城,最快乐的时光了吧。
谢云络突然转身朝她看去,夏南鸢眼眶红肿,喉间哽的难受,却依旧强忍住内心的酸涩。
她很想说,谢谢你,谢谢你在我最值得回忆的两段时光里都有你的参与。
只可惜,上一次分别,再见时她已经长大;而这一次,多年后恐怕也会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然而至少,在未来的某一天,她遇到了危险,或是在京城一样受人欺负,难过的躲在房里痛哭,却还不敢让人看见时,她都会记得,在这个冬季还有鲜花饼吃的临州城,有那么一个人,在临近傍晚的山里,抓着她的手,带她逃过一个又一个追捕她的人。
谢云络朝她点了一下头,示意她可以走了。很快,紫鹃上了马车,替她关上了这透风的窗。
一时间,夏南鸢再也看不到外面,只能凭感觉,却觉得紫鹃似乎并不想搭理她,只恭敬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一句话也不想同她多说。
此刻,马车外,谢云络看着封闭好的车舆,同始终立在他身后的卫虎道:
“山里的人,都下来了?”
“是!就等世子一声令下了。”卫虎躬身半跪,等待世子的命令。
谢云络精致俊朗的眼眸望向了远山,待暮色沉沉,远处的一切都渐乎隐于灰蒙的雾色中,他才恍然,勾起了一抹唇角道:
“告诉李岳,可以开始了!”
——
日落西山,原本,那些狩猎归来的宾客提着狐羊,差使着侍从就地生火,准备今晚的篝火宴。
却不知何处一声哨响,猛然之中,山里的火光四起,如点点游龙,迅速朝山下聚拢,并发出一阵冲天般的嚎叫。
“冲啊——”
“给我杀!!!”
几乎眨眼间,漆黑的夜里,举着火把的山贼如雨后的春笋般涌了出来,他们一个个脖子上戴着黄巾,为首的,更是举着挂了红缨的刀,指着宴会中的人道:
“弟兄们,这些狗官咱们有一个算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把他们的头割下,挂到青岚山,给战死的兄弟们祭灵!都给老子冲!”
“杀啊——”
一瞬间,冲杀声四起,梁王府外围的护卫最先反应,却还未来得及拔刀,就被冲来的山贼一阵砍杀。
见状,宾客们也都吓得狂乱的奔跑,四下逃窜。正中刚燃起的篝火也被人踢得四下翻飞,飞溅的火苗直接烧到了邻近的几个宾客的衣服。
一时间,尖叫声四起,跑的、跳的、还有被烧的在地上凄厉的打滚的,梁王刚看到这些还算镇定,直到,他险些被一个吓得拔刀乱砍将士刺中心口,他才猛地钳制住了那人的刀,一句“混蛋”将他推了出去。
很快,他便在人群中拼命地找:“吴御呢?吴御在什么地方?山贼不是早就被谢云络剿灭了吗?为何还会来这么多?!”
此刻,梁王的亲卫早在山贼从山里冲下来之时,便已迅速地集结,以梁王和梁郡主为中心,团团将他们围住。而梁郡主却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躲在那些亲卫用盾牌堵成的人墙后,再也不敢出声。
王府亲卫毕竟人数过少,只能护住王府之人的安全,眼看场面一度混乱,梁王不由地在人群中大喊:“吴御人呢?不是说让他负责整场宴会的安全,他给我滚哪去了?”
突然,一个浑身是血的侍卫跪倒在他面前,大喘着粗气道:
“王爷,吴统领他带人全部去追谢世子和他的女人了,说是,说是追到了有奖赏,所以能用的兵,就全都去了。”
“废物,简直是废物!”
梁王气的拔出身上的剑,一剑朝乱蹿的狐羊砍了下去。
鲜血飞溅而出,洒向了他的脸。紧接着,趴在梁王脚边,早已被这阵仗吓得腿软的临州县令抓起梁王的衣摆道:
“王……王爷,小人看……看这些山贼定然是跟之前临州城外的山贼一伙的,他们是知……知道咱们聚会,所以才回来劫杀,为的,是报复谢世子剿匪的仇啊!”
“够了!”
梁王猛地踢开了他抓着他下摆的手,看着那些跟外围侍卫扭打起来的山贼,猩红色的血液缓缓地从他脸上滴落,于雪地上开出一朵妖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