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背上突然传来刺烧的痛意。
关瑾昕那只夹烟的手不知何时悬在了荣嚖的手背上方,烟头轻触了一下她的皮肤后又讯速离开,米粒大小的白水泡瞬间长在了被烫出红斑的手指上。
两人都没有去看它,只是静默地对视,有如一个深渊凝视另一个深渊。
恐惧还没爬满心头,腿脚便替自己做出了逃离这里的决定。就像一个躲避敌人强盛追击的兵卒,荣嚖落荒而逃。
跑到楼下,荣嚖瞪着眼睛大口喘着气,四周的景色投射在视网膜上形成了扭曲的形态,色觉功能似乎也出现了障碍,世界是灰黑色的,一切都显得混乱不堪。
“荣嚖?”温柔的呼唤从前方传来。
她望过去,站立在三米开外的高挑身影使泪水夺眶而出。
荣嚖摆开腿,小跑几步扑到了孟荑岚怀里,紧抓着对方抽泣。患处与衣料刚一接触,痛意就鲜明起来,摩擦在指背,疼痛在心尖。
“遇到什么事了吗?”
荣嚖凑着零碎的词措,艰难地说:“我不想当她的奴、奴隶,一点也不想,帮帮我阿岚……”
孟荑岚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想什么呢,你不会变成那样的,不要被带偏了,她说的那些话也不要听到心里去。”
“语气太真了,我好怕……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去替罪,救救我……”
她捧起她的脸,微摆拇指,细致柔和地替她拭去泪痕,真挚专注地看着眼睑上凝了泪珠的荣嚖,说道:“我上去跟她谈话,你在这里等我,好吗?”
荣嚖用力点头,泪水溅下,她抬手拿下镜框,粗鲁地横起胳膊拭眼泪。
“乖。”孟荑岚以指背滑蹭了一下她的脸颊,接着沉下了温润人心的表情,向公寓楼走去。
门铃响起的那刻,关瑾昕立即弯身捻熄了从上午到傍晚累计抽得第八根烟,她以为是荣嚖回心转意了,于是快步走向玄关开了门,看清来人后却不禁讶然。
“你好。”无情无味的声音响起。
“是你……”关瑾昕后退一小步,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有关你的事,荣嚖会毫不保留地跟我说,包括今天要来你家找你这件事,”孟荑岚前进一步,踏进门内,“鞋子就不换了。”
“呵,她这方面倒是诚实。”
孟荑岚垂视着她,凌然地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刚才具体聊了些什么,但是从她的举动上可以看出,你吓到她了。”
“笑死,还没说什么就怕成那样,胆子真的越来越小了。”慌乱感很快消散,关瑾昕又成了平时的关瑾昕——有胆量嗤笑任何人的“准少妇”,即便面对的是宛如终年积雪的唐古拉雪山一样的人物,她也没有半分畏惧之色,她回道,“怎么?她摆不平的事情就推给你?那你俩干脆别处对象了,当姐妹,哦不,当母女才好。”
“既然你不讲客气,那我也直白点说好了,如果你继续像这样,妄想以一种若有若无的控制手段打扰她,我会让你无法结婚。”
“你脑子有问题是吧?”
“想想看,如果让你的男友知道你想豢养‘家奴’这件事,他还愿意跟你一起生活吗?以正常人的标准去看待你的男友的话,他应该会非常介意你的这种想法吧。”
这句话切中肯綮。
关瑾昕哑口无言地看着面前这个美丽至极又哏绝至极的女生,方才压下去的慌乱感又腾了起来。
“你觉得你能恐吓的了我?”她欲以强硬的口吻遮掩内心的惊惶。
“让你的男友知道这些很容易,要试试吗?”
两人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各自将气场发挥到最大,势如水火,互不妥协。
关瑾昕用一声嗤笑打破了敌对的沉寂:“那也要看荣嚖的意思吧,你在这里自做主张算得了什么?”
“她刚才应该已经跟你讲过了,不愿意再跟你扯上任何关系。”孟荑岚反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样执着她,可以告诉我真实原因吗?”
“当然是要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才好。”
一个算不上是微笑的表情出现在了孟荑岚的嘴角,寒气森然,兼含秘而不宣的怫郁。
她向关瑾昕逼近,后者被盯得打了个寒颤,步步后退,直到背部碰到了纳物柜,孟荑岚才停止了无声的压迫,“要是想报复曾经欺负你的人,折磨的对象应该不只有她一个才对。”
见关瑾昕彻底无话可说,孟荑岚继续替对方扯紧心中的警备绳:
“你要想清楚了,她现在是有恋人的,而她的恋人不希望看到任何人对她施行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操控,使她沦为失去个体自由的奴畜。如果你有决心跟我对抗,我会奉陪到底,不过,对抗的后果再糟糕都只能由你一个人独自承担。”
关瑾昕本想诘难孟荑岚一番,但门口忽然冒出一个人影让她改变了主意。
她在捂脸的同时惨兮兮地喊叫了一声,然后挨着柜壁滑坐了下去,两腿折拢向右摆,隐忍柔弱,犹如一朵零落的白玉兰。
“阿岚?”
孟荑岚蹙眉睨了关瑾昕一眼,转身看向荣嚖。身后的人却开始即兴发挥:“我、我知道了……不会再跟她联系了,但是你、你为什么要打人……”说着还落了两滴猫泪,脆弱极了,又可怜极了。
“你没事吧?”荣嚖刚想过去扶起她,却被孟荑岚一把抓住手臂。
她看向她。
猝不及防的,孟荑岚脸上的表情万分冷漠凝重,“她装的,别去。”
关瑾昕却啜泣着向荣嚖控诉:“她就是一个暴力狂,稍微听见一点不顺心的话就会动粗,荣嚖你千万别被她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