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瞬时响起了一片哀嚎哭叫的声音,皇帝得意地勾起嘴角,三年前他借口永福宫年久失修,趁机令能工巧匠装上机括,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这仍旧不够,冲门声响持续不绝,永福宫的朱门摇摇欲坠。
延春阁中镶金嵌玉的隔断纵横穿插,他于其中穿行,又来到一处宝座,他疾步上前,按下宝座的扶手,柔韧牢固的金丝密网登时自二楼檐下释出。
禁军先受流矢之苦,后又被自天而降的铁网缚住,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胡四娘接连受挫,凭借手下精锐,与临时拼凑起来的花匠散兵打得有来有回。
“完了。”黄育芩与孙令灵、赵殊远远地站在观月亭中,去瞧那两拨杀红了眼的人,却眼尖地突然发现数百名禁军自西阳门衔枚疾走而来。
西阳门面朝护城河,驻守此地的禁军却并非显贵子弟,平日里也极少受到世族待见,如今他们一路奔袭,究竟是冲着谁来的不言而喻。
赵殊随口道:“看来黄兄旧友这一把要占下风了。”
黄育芩不动声色,依旧凝神注目,不见丝毫动作。
“黄兄,你不会真的过来瞧个热闹吧。”赵殊挠了挠头,却未发觉身边的孙令灵紧张地握紧了拳头,逡巡的目光落在那些人的身上。
“我现在又不贪图那些,何必加入他们打打杀杀。”黄育芩终于开口道,目光扫过孙令灵,只见他满脸忧色,便知道他正在担心孙令蛟。
赵殊今日颇有感慨:“宫禁之地,富藏天下珍稀,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然则实打实拼命的人却在少数。”
黄育芩瞧了赵殊一眼,凉凉说道:“那你可见过将皇后宫中的珍藏挖地三尺,尽数找出却封进死人棺木的奇葩吗,他就连金印都丢进去了。”
赵殊摇摇头,相较于此类奇葩,他更关心眼下的战势。
孙令灵闻言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小声地商量道:“此事可否揭过不提。”他当时怀着的隐秘心思突然被暴露于人前,他有些许不自在。
战场优势转瞬即逝,胡四娘带领的八百名禁军突然被自西阳门过来的禁军冲散,胡四娘带来的禁军攻转守势,将胡四娘和夏世明团团护在中心位置。
孙令灵瞳孔微缩,面色突变,他居然真的在禁军中间瞧见了孙令蛟。
“胡闹。”他匆匆丢下这两个字,急忙向永福宫的方向跑去。
赵殊也瞧见了孙令蛟,疑惑道:“病秧子怎的也出现在了这里。”
胡四娘腹背受敌,心中焦灼难安。虽然她只身一人逃出易如反掌,但是如果她放下眼前一切,那么多年来的努力将会尽付东流了,她不甘心。
当年,胡四娘在京中听闻夏如冰的死讯,悲怒之下亲自赶赴江东,以故人身份求见夏越,夏越却说,夏如冰早就身染顽疾并且甘心赴死,他想以死替儿子留下火种和希望。
胡四娘便是为着这点希望,筹谋至今,甚至为了方便行事,她不惜与夏相成亲,凭借夏家声势联合各路世家,可终是棋差一招。
胡四娘心想,也不尽然,她的丹田中留有孙令灵前世的半数龙气,有着龙气加持,她未必没有翻盘之力,于是她动身运气,那团气息却静静地蛰伏,一丝波澜也无。
“四娘,还是算了吧,若是龙气当真无往不利,当初周明夷便不会功败垂成了,龙气不过是世人以讹传讹罢了。”清朗圆润的声音在胡四娘的耳畔响起,正是隔空传音的黄育芩的声音。
胡四娘环顾四周,却并未发现黄育芩的身影,知晓他定然也偷偷地潜入宫中了,不知现在躲在了何处。
若是胡四娘知晓黄育芩身在何处,她必定要传音回去告诉黄育芩,她是决计不会放手龙气的,除非她死。
孙令灵随手捡起一柄长剑,直接上前冲杀,将外围的西阳门禁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等到他靠近孙令蛟时,只见孙令蛟捂住了右手手臂,鲜血自左手指缝汩汩流出。
“夏夫人不愧是女中豪杰,现在你们颓势尽显,不如束手就擒,朕还能赏你们一个全尸。”皇帝不知何时站在延春阁楼上振臂大呼。
“你放屁,即便战至最后一人,我也要砍下你的脑袋。”胡四娘怒道。
胡四娘的话好似打开了一道口子,众人都跟着边战边骂,从皇帝一直骂到他的祖宗十八代。
突然人群中的声浪低了下去,外围的禁军们缓缓地让出一条道。
“放夏夫人和众位禁军兄弟们走,否则皇后和她腹中的胎儿就不保了。”灯火晦暗处渐渐走出两名女子,其中一名是皇后小柔,只见她身着宽松衣物,腹部微微隆起,脖颈处却抵着一柄雪亮的匕首。
手持匕首的人正是另外一名女子,女子的脸由火光全部照亮,赫然是小雨。
当小雨自暗处走向火光照亮的空地时,胡四娘扭曲着面容:“你是如何逃出别院的?这些事应当由我们来处理,你为何会来到这里”
小雨情绪复杂地看向胡四娘,昨夜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一时难以接受,于是留书出走去寻胡四娘。
来到胡四娘家中,踩着屋瓦行走时,却意外听见了她与孙令蛟等人商讨逼宫事项,她惊疑不定却失了脚下分寸,被胡四娘发觉。
小雨挣扎着想要从胡四娘的手下逃脱,口不择言,说自己后悔认识了胡四娘,说胡四娘是冷心冷血的狐貍。
胡四娘原本就心烦,小雨的话更是戳中了她的心中软肋,当即她就吐露了自己与小雨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