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当然没问题,就等着他回来接我了。
他说行,你等着。
我这一等就是快一年,从年初等到了年底。
我最后一次与他通话是在2475年10月26日,在姜他们最后一次跃迁前的三个小时。
他告诉我这是最后一次探索了,结束后就能返航。当时我还盘算着,他回来时兴许还能赶上圣诞节,今年我一定要让他喝掉那杯蛋奶酒。但最终我等到的,只有千年号失踪的消息。
第一次作为亲历人,我才知道失去与离别竟然有这么的痛苦,从前只在书上读过的平淡文字在这一刻成为了具象,迟来的刀子终于还是割开了我的心。
从来记不住纪念日的我突然发现,2475年10月26日这个日期我也许再也无法忘却,它和姜以及千年号的一切一起,成为了我也许永难释怀的一个心魔。”
再一次醒来时我清醒不少,对于之前所说所做便干脆选择性遗忘。
沈孤葵并不会跟我计较什么,说实话对于她来说我也就是个小孩子,只不过现在可能变成了二十多岁的,但青春期还没过的小孩子,我不得而知。
“你猜测过吗?我们这趟旅程的终点。”沈孤葵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一个机械臂,给我递了袋水过来。
“谢谢,某种黑洞之类的?”我随口一说,一边动手打开了包装,哇哦,温的。
“觉得是黑洞你还走得这么义无反顾?我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她是怎么用这种毫无波动的语气讲出这么一句听上去其实是关心的话的。
我吐吐舌头,反驳她。
“那难道还有更合理的解释吗?”
“没有,但是千年号的导航系统能够规避所有已知障碍,黑洞那样大质量的天体实际上很好规避。”
“你问我,那你的推测呢?”
“不知道,你以为我为什么非要推着你走这一趟?”
“好吧。”我耸耸肩。
我们最后一次落地补给的时候沈孤葵联网给我搬来了一个书库,那之后我冬眠的时间少了许多,但其实出来活动的时间没什么区别,就是躺着的位置从冬眠仓换到了梦境虚拟机里罢了。
有次我看书看累了,坐在壁炉旁揉太阳穴,沈孤葵突然出现在一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
“怎么了?”我十分疑惑。
“你在梦境互联里,却从来没有用过互联功能,”她朝我伸手,挡在眼镜背后的银灰色眼睛是我看不懂的柔和,“我曾经的数据还在,带你参观一下?”
壁炉的火光灼了银丝,渲染得她不再冷漠无情,我鬼使神差地抬手搭上她,在她身后,原本空白的墙上出现了一道木门,她拉着我转身走向木门,一手按开了那过往从未出现过的书房门。
门外是一片空白,白得无人能够辨清上下左右,除了身后留下的像任意门一样独立着的书房门,整个空间竟然没有一丝可以用作参考的点位了。
我想起来第一次进入梦境互联的时候见过这个场景,只不过因为很快搭建了预载室,这片空白就随着它曾出现过的短暂的几分钟一起丢进了记忆的垃圾桶。
看着沈孤葵,我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她望着一片空白,几缕银丝无风自动,只起落之间,空白之中出现了另一扇门,一扇严丝合缝,冰冷安全的实验室合金门。
带着我走上前,合金门仿佛认出了它的主人,像个普通的自动门一样大开,我跟着她步入其中,进入了一条长长的回廊。
路过了两个拐角和一条岔路之后,沈孤葵停下了脚步,正停在拐角后这条长廊的大约三分之一处,我也跟着停下,看她转身面对墙壁,修长的手指搭上墙,从右往左轻抚了一段,随后用力一推,墙上忽然出现一块凹陷,这凹陷一点点扩大,像是无数金属片在不断向四周折迭,扩大到一扇门的大小,露出后面的另一条长廊。
我看看刚刚走过的回廊,又探头望望沈孤葵刚刚打开的长廊,几乎要拍手惊叹这房间设计思路之巧妙。
跟着沈孤葵步入长廊,刚刚打开的门又一次重新关上,我转头看看这严丝合缝的墙面,感叹了一下,这要是没有房间主人的带领,谁能找到这条正确的路呢?
“话说,如果没有走对路的话,外面那条迷宫的出口是哪里?”我询问沈孤葵,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被传送出去。”沈孤葵回答道。
“还可以这样。”我作惊叹状,以表达自己的惊讶。
沈孤葵没接话,可能觉得我演技浮夸。
再走过两个z字型的拐角,沈孤葵带着我来到第三扇门前,这扇门比起先前的,又加了一道意识体识别,确认了是沈孤葵本人之后,安全门才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空旷的实验室,只有一台巨大的圆柱形仪器联通地面,仪器不高,可以看到顶上的全息装置正发散着莹莹蓝光,正面有一块黑着的屏幕,不知用途如何。
“这是……”我观察着这个装置,疑惑问道。
“摇篮,残存的摇篮。”沈孤葵伸手轻抚那块黑着的触控屏,银灰色的眼瞳里满是遗憾。
“这……”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于是更仔细地去看这一座遗迹。
也许某天遗迹将会复生,重启的摇篮将要孕育新的生命,就如它被制造出来的原因一样。
沈孤葵不正是在这么做吗?
“其实你说对了一件事。”沈孤葵似是结束了她的怀旧情怀,收回了自己的手,却没有转过头,背对着我说道。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