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人,把喻枞卖出去的那套房子给我买回来,屋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动。”宋十川烦躁地捶了捶方向盘,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这一开,就直接把人带回了那个区区六十平的破出租屋。
助理下车后看清周围的环境,脸上的表情诧异极了,刚想说宋十川是不是又开错了地方,却被裴伸手按住了肩膀。
“嘘,别提醒他。”裴景的目光在宋十川的背影上久久停留着,表情越发的意味深长。
裴景虽然是宋十川的下属,但两人认识多年,关系也算得上朋友了。身为朋友,他自然要关心一下宋十川的感情问题。
只是不知道,宋十川本人对此是什么看法呢?
想起喻枞那双漂亮到足以去当祸水狐貍精,却纯净透彻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裴景对助理道:“去,去买点吃的拎上来,楼号我待会发给你。”
助理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照办了。
乘电梯上楼的过程中,宋十川始终一言不发,他沉默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然后让自己直挺挺地倒在沙发上。
一阵清淡自然的洗衣液香味将他缓缓包裹,那是喻枞最喜欢买的一款洗衣液,便宜又好用,明明是廉价的香精味,但他洗过的东西似乎总是与别人不同。
那棉质的沙发布套上隐约还保留着阳光晒出的温暖,宋十川的眼皮忽然变得很沉,好像下一秒就能沉入一段好梦似的。
然而美梦真的能让他快乐吗?宋十川不知道。
他以为今天的自己应该是快乐的,甚至是狂喜的,可是太多太沉的感情反而让他变得不堪重负起来。
母亲死去后,宋十川再也不知道什么叫高兴。他在一大堆佣人的簇拥下,茕茕孑立地长大,日日夜夜旁观着那鸠占鹊巢的一家三口,旁观着他们的喜悦和幸福。
怎么会有人天天都能那么高兴呢?宋十川想,他也想高兴一下,所以他跟着他们认真地学,他们的高兴是来源于对别人的掠夺、压榨和摧毁,所以宋十川也有样学样。
他很聪明,他发现掠夺普通人的快感远比不上掠夺自己的仇人,于是他把此生最坚定的目标钉在了宋屹川他们身上,坑骗、利用、争抢,无所不用其极。
到今天,这场持续二十年的复仇终于结束了,可他以为会得到的快乐,却只是短暂地留给他一个眼神,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消失无踪。
宋十川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眼看着宋十川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在客厅站了好一会儿的裴景终于开口:“十川,你带我们来这干什么?”
宋十川猛地抬起头来,他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该死,他之前在那边的房子住了五个月,不知不觉就养成了回去的习惯,当想起那里已经被卖掉后,宋十川便修正错误似地调转方向,回到了这个小出租屋。
可他应该意识到的,自己真正的错误不在于记错了地方,而在于他根本就不应该在计划完成后,还回到那个和喻枞同居的地方。
更不应该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潜意识操控,昏了头一样地非要回来,鬼使神差地忘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两个下属。
宋十川顿时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阴晴不定的,可裴景如此了解他,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眼底那抹藏不住的茫然和惊惶。
看样子事情已经很明朗了,他不是没发现的,只是发现了却不肯承认罢了。
“你……”裴景刚说了一个字,宋十川就欲盖弥彰似地开口:“我只是在这里住习惯了,一下子没调整过来,走吧,庆功去,现在应该是庆功的时候。”
他强调着庆功,听起来就像是把一件不那么重要的事压在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头上,徒劳地自欺欺人。
话音刚落,助理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来了,看到窄小的房子和桌上不太多的水果零食,他毫不客气地把手里装得满满的塑料袋放在沙发上,然后举起了手机。
“看看,这就是咱们宋总这几个月韬光养晦住的地方,想不到吧,才六十平!”助理声音夸张地说着,把整间屋子拍了一遍,“装修设计太糟糕了,看起来其实只有五十平。”
宋十川看着他的动作,脸上闪过几分罕见的懊恼,但助理正在开集体视频,镜头那边的人都是这次扳倒宋屹川的功臣,宋十川不可能在这时候出言赶人。
他只好强压着心头的躁动,先去把门关上。
“哇,真的好小啊,我从没住过那么小的房子!”
“你确定你说的是整个房子才六十平,而不是卧室六十平??我的天啊!”
“宋总受大委屈了啊,这种地方我可是一天都呆不下去的!”
助理的手机屏幕上挤满了叽叽喳喳的人,外放的嘈杂声音让这间小屋子失去了它原本的宁静。
宋十川皱眉靠在电视柜前,看见助理没轻没重地弄乱沙发时,他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喻枞回来后肯定又要数落我不爱惜东西……
“十川,十川,”裴景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说说看吧,你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意思?”
“反正现在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了,没人能管,”裴景几乎是明示了,“那个喻枞好歹跟了你大半年,你把他留在外面不太好吧,万一他被人利用,爆出点对你不利的东西……”
“我当然要把他带回去,”被裴景那双好似看透一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宋十川无意识地转了个身,在屋子里慢慢踱步,“那么好用的床上玩具,丢给别人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