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秒钟都不想留在这里了,他曾经花了无数精神去维持的“家”,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家,而现在更是变本加厉,成为了无处不在嘲笑他愚蠢的地狱。
“我不要你的钱,”喻枞的目光垂落在地板上,他在想自己还要不要踏入这间屋子,要不要收拾什么东西,“你去找别的新玩具。”
“不要我的钱,那你想要谁的钱?沈澜吗?”宋十川忽然冷笑起来,一把抽走喻枞夹在腋窝下的画,“你卖给他不如卖给我。”
他的声音像是毒蛇冰凉柔韧的身体,不管不顾地绞缠上喻枞紧绷得快要断裂的神经:“他还要你绞尽脑汁地画,坐一整天坐成石头,可我只要你张开腿啊。”
喻枞的目光迟钝地挪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画被他抢走,他忽然想起这本该是送给他的宝宝的礼物。
他肚子里已经有宝宝了,宝宝现在还很小,很脆弱,医生告诉他,他的情绪波动都可能会伤害到它。
喻枞的神经“啪”一声断开了,身体上的一切感受和情绪都被隔绝在皮肉之外,他把自己变成了一座死火山:“把它还给我,这不是你的。”
“哈,”宋十川恶劣地揪住喻枞的衣领,把他狠狠扯到墙边,按着他的头贴住挂在墙上的画框,“你说它是你的,你看清楚了吗?”
宋十川忽然拽下画框往地上一砸,玻璃碎裂飞溅,他弯下腰去抽出里面那幅画,然后缓缓翻转——
正面是仿佛能把清凉水汽往人脸上扑的山涧溪流,背面却是血红拙劣的大字,是“白痴”、“蠢货”、“掉价”、“垃圾”。
喻枞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字眼,他稍微动了一下,宋十川就“贴心”地松开了钳制他的手,为他发泄疯狂让出一条路,就像他把那间没有利用价值了的便利店留给宋屹川一样。
但喻枞依然没有疯,他只是用左手拿过那幅画,再把微微颤抖的右手放上去,然后轻描淡写地撕了两下,再把碎成四片的画纸扔进垃圾桶。
“恭喜你为它找到了真正的归宿。”宋十川脸上挂着笑,表情却隐隐透着狰狞。
他一直自信自己能完全掌握喻枞,不管喻枞愿意或者不愿意,可刚才他明明是冲着喻枞的弱点下手,喻枞却连一丝表情都欠奉,好像不知不觉间,他掌控这个人的底牌都被抽走了。
又或许是这个人亲手斩断了联系,像撕碎他珍爱的画作一样撕碎了他的底牌,让他自以为是的掌握变成了废纸?
……怎么可能呢,宋十川告诉自己,他就是一个空有皮囊的漂亮草包,被自己卖了还要帮自己数钱的蠢货,他哪有这个本事?
“很好,看来你已经有自知之明了,”宋十川居高临下地捏住喻枞小巧的下巴,拇指狎昵地擦过他的唇瓣,“为了表扬你的进步,我给你提个价吧,两亿?嗯?”
他知道喻枞最喜欢什么,最讨厌什么,更知道以喻枞的社会地位,应该如何得到喜欢的,避开厌恶的。
于是宋十川计算出一条最聪明的路线,胜券在握地把饵料扔在喻枞面前。
“要不是打着我的名字,你怎么可能认识沈澜,更交不起他的学费,如果你不跟我,你的梦想就完了。”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把喻枞的下巴捏出两个淡青色的指印,才能继续忽略心中隐隐的不安,“还有你上班的地方,你的上司已经很讨厌你了吧?如果我告诉他你已经和我对上了,你猜他会怎么做?”
喻枞想掰开这只让他作呕的手,他知道自己和宋十川的力量差距,二话不说地抓过桌上的细长颈花盆往alpha头上砸。
宋十川阴沉着脸躲过去,喻枞却没停手,把桌上摆放的碗筷也通通砸了。没来得及放进冰箱的剩菜被打翻在地,油腻的菜汤弄脏地板,这熟悉的一幕让喻枞的腿上窜起了幻觉般的烧灼感。
压抑不住的怒火让他上前一步,第一次那么想用暴力宣泄点什么,但宋十川已经准确地攥住了他的手——他骨折了的右手。
喻枞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连带左手也使不上力,花瓶重重摔碎在脚边。
“砸坏东西是要陪的,”宋十川牢牢盯着喻枞的眼睛,那双曾对他完全敞开、一望就能到底的眼睛,他现在只能在里面看见一片黑沉,“告诉你件事,这房子是你租的,但……却是我买的。”
喻枞脸上终于出现了他想看的感情波动,宋十川奇异地兴奋起来,步步紧逼,把刀子往喻枞身上最软的地方捅,好像非要看见他痛哭落泪,才能证明这个人还被自己牢牢抓在手中,绝不会走。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的,你卖掉的那套房子本来也是我的,睁开眼看清楚了,你其实一无所有,你哪有底气和我犟,哪有资格拒绝我?”
“喻枞,我笑你蠢你还真就越来越蠢了?”宋十川松开了喻枞的右手,漠然地看着那条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别忘了最开始的时候,连你都是我花钱买来的东西,你怎么敢……”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宋十川脸上,它来得又快又狠,宋十川来不及反应就被打歪了头,而喻枞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捡起那幅月出玫瑰的画转身就走。
他踏入这间屋子的目的是要一个回答,现在回答得到了,他就该走了。
其实喻枞还是那个想法很简单很直接的喻枞,动手也动得干脆利落。
宋十川看不懂他,不是因为他变得太快,只是因为他把对方彻底驱逐了。
宋十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敞开的铁门外只有裴景和助理来回扫过的视线,他的脚像生了根似地扎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