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十川无比确信这一点,而这恰恰又是喻枞最深痛无力的地方,明明道德、底线、矜持这些都应该是美好正向的品质,为什么落到宋十川手里,却只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反过来胁迫他出让自我的把柄。
坚守底线难道就是软弱吗?就活该被另一个践踏底线的人的意志所压倒吗?
这一刻,两人谁都没有开口,那不该来的默契却击穿了他们之间高高竖起的隔阂,宋十川完全读懂了喻枞眼底的不甘和痛苦,于是他笑容扩大,双眼晶亮犹如沦陷在痴恋中的情人,那幽魅的眼眸越是亮得妖异,越是深不见底。
喻枞突然咳嗽一声,毫不留恋地转身上楼。
向老婆邀功
“你在发呆吗?”
路过的员工在宋十川面前挥了挥手,宋十川缓过神来,客气地回望对方:“没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他面带笑容,看起来十分好亲近,员工不作他想,直言道:“是啊,这个单子你看一下,是老板接的,但已经改了好多回了还是不让通过,我们都快高血压了。”
“那边对接的人一会儿一换,每个人给的标准都不同,还老要开会,老板的时间耽误在这里,别的事情都被拖慢了……我把他们的要求和流程策划发给你……聊天记录要看吗?还是要看他们之前验收过的设计方案?”
宋十川飞快地将那几份设计图稿都扫了一眼,但没细究,甲方连对接人都能经常更换,说明他们也没多在乎设计方案的质量,而甲方不懂的他更没必要去懂,他只要搞到关键人物的点头就够了。
但这是喻枞画出设计稿……张开的五指往里一收,员工接了个空,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他立即找了个借口,把喻枞画下的所有草图都要了过来。
员工点点头,轻车熟路地给他拿了个文件夹,还加上微信发了电子版,宋十川瞥到对方聊天列表上置顶的喻枞的账号,心里又开始嫉妒得冒酸水了。
他抓着员工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将对方的面部线条和身姿体态都挑剔了一个遍,目光既阴郁又刻薄。他猜这人应该不是喻枞会喜欢的类型,可得出结论后,这份阴郁非但不知收敛,反而趁势扩大到了整间工作室,几乎把他能看见的每个人都瞪得背后凉飕飕的。
这不能怪我,宋十川心想,他以前也自认为很了解喻枞,可喻枞转头就搞出了一个妻子和一个孩子,他白天工作,晚上背着自己的妻子出轨,男女不忌,这样的喻枞叫他怎么还能放心呢?
在家里看见喻朝的时候,他觉得喻朝长得只像喻枞,到了这里,又觉得谁都和她长得有点像了,每一个和喻枞有话语甚至眼神交流的beta和oga,他都觉得那会不会就是喻朝的亲妈……哪怕不是,可那这些人整日里和喻枞待在一起,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自己当初和喻枞在一起都要长了,他们都值得被他怀恨在心……
还有刚才,那个也站在楼梯口和喻枞说话的人,他在看我,他还和喻枞说了什么?是在讨论我吗?他在喻枞面前是怎么说我的?嫌我抢功了吗?他发现我的目的了?
眼球颤动的间隙里宋十川足足冒出了三万个阴暗的念头,但他还要骗取这些人手里更多的工作和更多的职权,所以他含怨压下了脸上的戒备,重新换上波澜不惊的表情,继续处理麻烦的甲方。
“喂,老板……您贵人多忘事,响望和我们是竞争对手呢,不可能一起合作的……对,新的方案已经是我们综合考虑后认为最适合的了,预算可以再往下压……”
宋十川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最后看着手里那张过分干净的名单,表情忽然从厌恶变成了得意,拿着文件上楼直奔喻枞的办公室。
他先是例行公事地敲门,又按了按喻枞每天出入都会摸一下的门把手,但办公室的门竟直接打开了。
没有上锁。
宋十川本能地没有往前推门,反而紧握着门把手往胸口拉了拉,转头满含敌意地扫视周围。喻枞好像什么都变了,但唯独对他愿意接纳的人没有变,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防备心……真是烦死了。
他有些神经质地咬在指关节上,又把咬破流血的手指在衣摆上随意擦了擦,面色阴沉地推门而入。
“请进……”喻枞听到脚步声,从电脑前抬起头来,看见宋十川那张脸就迅速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冷冷看着他不动也不开口。
“我来找你邀功的。”宋十川抢先一步说道。
“你的那些员工都跟你一样,专业水平没得说,因为我看不懂设计好坏,但办事能力太差了,”他把手上的文件摆在喻枞眼前,微寒的面色看起来只是单纯出于对员工的不满,“糊涂,迟钝,别人只是把同一件事换了个说法他们就被绕晕了,之前你们打输一场毁约官司,就是被人拿捏住了合同上的细节漏洞,怎么,你的手下人还记不住教训吗?”
宋十川借题发挥,恨不得将除了喻枞之外的所有人都批个体无完肤:“而且,他们连最基本的危机嗅觉都没有,你们的竞争对手都已经联合起来要把你们赶下场了,他们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什么意思?”喻枞皱起眉头,“你从哪听到的消息?”
“我没听到消息,”宋十川要笑不笑地说,“我今天一早联系了好几个你们的意向用户,却一次都没从他们嘴里听到过你们竞争对手的消息,所以我才说这里面有问题。”
喻枞听懂了他的意思,神色也不自觉沉凝起来。如果是真心要合作的客户,出于利益拉锯的考虑,多半会在沟通时故意提起竞方给出的条件,以便争取我方更多的让步,然而这批客户却不约而同地隐瞒了竞方的条件,甚至绝口不提,那就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