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枞连半秒钟都没停顿就从他手里抱回了女儿,宋十川仍然笑着,在喻枞脱掉喻朝脚上的小鞋后伸手去接过鞋子,也顺便接到喻枞递过来的警告的眼神。
但这种警告又是谨慎的,缄默的,除了他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看懂。
所以再一次的,宋十川又被那种胶布粘连的撕扯感诡异地满足了,仿佛药水干涸留下的色斑和老痂都被暴力地剥离,他可以亲眼看见带血的鲜肉是如何重新生长,一直长到过度突出,醒目的肉褶趴在原本平滑的皮肤上,留下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平复的印记。
——那就是独属于他们俩的宝贝了。
alpha和beta之间没有与生俱来能互相感应的信息素,天然的隔阂划分出泾渭分明的界限,习惯了oga们难以设防的随时向自己开放的温巢后,alpha们根本懒得瞥一眼beta那清汤寡水又不带标准答案的作业本。
但偏偏他们两个似乎成了族群中的异类,他们对彼此的了解程度或许更胜于他们对自己的了解。这可不是什么天赋在作祟,更不是一个生物对另一个生物输入基因里早就存放好的程序那样取巧,这段关系从来就没有捷径可走,是他的执着,他的努力,他的爱,他的费尽心机,让他终于能一眼就看透面前这个人在想什么。
是他拿自己的身体做培育基底,在自己身上一遍遍种下了喻枞的言语行止七情六欲,他欣喜若狂地接纳了喻枞能长出的所有根系,喻枞在他眼里才会慢慢变得那么剔透。
又那么让他欲罢不能。
“鞋子不合脚,下班后再去买几双新的吧,”宋十川用手指勾了勾喻朝蜷起来的小脚趾头,借着这个小动作自然地调整了身体,站姿几乎要和喻枞重迭,“可以带她多逛逛,晚饭我来做,我家以前请过一位很擅长做小牛排的厨师,我还记得他的秘方,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喻朝被他弄得脚心痒痒,抬起另一只脚扒开他的胳膊,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他又用手将那双小脚丫一并笼着,和她小珍珠似的脚趾玩弹琴游戏。
宋十川这副温柔细致的模样好像很应该做一位模范家长,但喻枞看在眼里,心里却攒不下半点温度。
“你会做饭?什么时候学的?”他意味不明地开口,“你机关算尽才抢下来的大好事业,现在又撒手不管了吗?”
“我已经知道错了,现在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宋十川低眉顺眼地说,“做饭不难的,想学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学,如果你觉得我去公司会耽误时间那我就不去了,那些事交给别人处理就行。”
他顿了顿,又说:“反正你不在的这两年,我一直找你,除了找你什么事也不做,裴景他们也习惯了。”
“那你愿意学做饭就慢慢学吧,”喻枞听他这样表白,也只是很平静地说,“朝朝爱吃的东西可多了。”
他脸上没有分毫的动容,宋十川也不觉得失望,喻枞已经松口让他留下了,他肯定能咬死这个机会朝里面猛钻。
拒绝
喻枞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把宋十川带回家。
他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厨房里系着围裙倒出一小把花椒的男人,目光落在他卷起袖子露出的手臂上。先前被他自己掐出来的红印已经转变为了暗沉的青色,想必下手的时候用力不小,但到底是连皮都没破,随便买点药抹抹就把这印子消得精光,宋十川却故意留着,这是留给谁看呢。
手机在桌上不停地振动,工作室群里已经有胆子大的人老板,公然打听老板私生活了。喻枞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熄灭了屏幕没有回复。
算了,等把那个人彻底赶走之后,他们见不到人也就消停了。之前也有过几个擅自找到他工作地点来堵着他卖弄深情的床伴,最后还不是一代新人换旧人,连名字都快忘得想不起来了。
所以,宋十川也不会例外。
绝对不会例外的。
宋十川敏锐地察觉到喻枞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挪开了,他立即开口想把那份注意力重新吸引回来:“你以前也喜欢吃这个,总是放水炖很久,屋子里都是肉香味,吃起来也很软很甜,我今天也按你的习惯来做好吗?”
“随便。”喻枞说。
“那我……我再给你做点巧克力,当饭后甜点,”宋十川舔了舔嘴唇,从平底锅里倒出加热好的牛奶,“你以前也喜欢吃,但大多数都是留给我了。”
“不记得了。”喻枞捻了捻手指,就像捻去一些残留的灰。那种吃不到巧克力的过去没什么好留下的,反正他现在什么巧克力都买得起,但说起来……倒是再也没有想吃的念头了。
“我都记得,这两年我就靠想着这些过来的。我一天都不敢忘。”
在那七百多个彻夜难眠的日子里,他躺在喻枞睡过的床上,抱着他留下的衣服,做梦都梦着他一觉醒来后怀里的死物能变成活生生的人。
他知道自己烂透了,那种整颗心被蚀空的烂味儿他当然是第一个闻到的。
但是在喻枞身边,他就可以不药而愈,他的未来又重新有了晒到太阳的可能。
宋十川还想再说什么,喻枞起身打断他:“我接个电话。”
再和他单独多呆一秒都难以忍受,喻枞主动拨了个电话出去。在医院睡了一天的alpha终于醒了,毕竟是自己连累他遭了一趟罪,喻枞礼貌问候道:“感觉怎么样,身体好点了吗?”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又不知道怎么继续了。
似乎也不应该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