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还行,我活得也挺好,好人总比恶人多上一点,只要有多这么一点的善意,这人间就有存在的价值,如果我当真有被世人讨伐的那一天……”她看了看陆修,“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凭我和陆天师的实力,没人敢对我动手。”
这倒真的,人性本就反复无常,善恶就在一念之间,与其寄希望于世人明辨是非,不如寄希望于自己天下无敌,比如命录天师一生作恶,可依旧没人敢动他分毫。
周道临眼中闪出浓重的恨铁不成钢的遗憾:“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事我不跟你一起干。”
他的志向可比苏灵远大多了,奈何他现在只能凭借苏灵的力量存在,身为灵随,对待主人只能言听计从,不可违背。
苏灵道:“好好好,师祖不添乱已经很好,弟子谢过了。”
就在此时,远天又是三道苍雷,电闪雷鸣,狂风大作,夜寒山深处以雷霆之速瞬间崩裂,地崩山摧,群山登时分成两半,这些修士脚下也突然炸开无数宽窄不一的裂纹,裂缝之中,自地底传来呼啸声,好似无数生灵难以抑制的哀哭。
月亮已经成了血色。
在夜寒山漫天的风雪之中,紫泉宫的大殿骤然次第亮起灵光,刺破滚滚浓云,霎时流光璀璨,金华散落,地裂中腾起云海般的黑雾,震耳欲聋的冤魂嘶鸣声中,缓缓流出了一袭血色的红袍,像血海翻腾的巨浪,在一片圣光当中慢慢走来。
“诸位道友今日雅兴,齐聚我夜寒山,是我礼数不周,怠慢了贵客。”
那人步子很缓,走在怨气搭成的天桥之上,如履平地,只见他身形修长,丰神俊朗,左脸带了半边镂空的白玉面具,嘴角的笑意都带着血腥。
他笑着说,是我怠慢贵客。
苏灵的指尖瞬间就麻了,热血如沸,恨不得立即冲上去捅他两刀。
是慕容昭吗?是,又不是。
太玄境那些生魂和魔兽已被各大仙门杀了个七七八八,此刻也都腾出手来,结好阵型,遥遥远望那人,松阳派的崔崇先喝道:“慕容昭,你这小人!亏我信你的宏图霸业,没想到你竟敢屠杀百姓,勾结魔神,还不快来受死!”
慕容嫣在人群中小声呢喃:“兄长……”
慕容昭的眼底很是兴奋,夜色中暗暗闪过红光,微笑时两片薄唇都很狰狞:“哈哈哈,道长言重,我可当不起这等罪责。”
这些话在他嘴里说出来显得诡异极了,好似一个罪大恶极的凶徒在拙劣地模仿云端中的圣人。
他的微笑渐渐变为狂笑:“愚蠢的蝼蚁。”
苏灵心下一凝,沉声道:“他不是慕容昭,他是魔神李长夜。”
瞠目结舌,一片哗然。
不明所以的人问道:“什么?他怎么会是魔神呢?这明明是慕容昭啊?”
玄清派的段霄先反应过来:“难道是……夺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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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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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不算笨,”李长夜迎风而立,“冷松吟那具身体虽然不错,可也不算年轻了,这具身体才能勉强和本尊相配。”
苏灵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李长夜此刻才出现在众人面前,只因他放弃了冷松吟的身体,夺了慕容昭的舍,需要打坐修养一阵子。
她恨得全身都在发抖,这几年来,支撑着她活下去的目标,一个是慕容昭,一个是冷松吟,现在一个被冤枉,一个已经身死,到头来,她不过只是棋盘上被人捻来捻去的棋子罢了,而那个下棋的人,竟是阴阳道祖师李长夜。
苏灵怒发冲冠:“我二爷爷的身体呢,你把他的身体怎样了?”
李长夜笑道:“李青梅真是不中用啊,连你一个小丫头都没能制服,既然祭品不够,我只能把冷松吟的身体先吃下了,”他擦了擦嘴角,“小灵,在风陵山庄时我也当过你几日长辈,你倒不如跟我一起,一统天下。”
“你……”急火攻心之下,苏灵又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被陆修立马扶住。
不等旁人开口,叶老天师叶重华叹息道:“李长夜,你也是一代传奇,开山祖师,为何会干出这桩桩件件灭德立违,丧心病狂之事?如今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你曾经也是凡人飞升,如今又为何如此对待凡人,何至于此!”
李长夜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脚下的修士,冷笑道:“不识好歹,本尊打开魔域是为了助你们这些凡人修炼啊。”
此言一出,万目睚眦。
他又道:“当今世上,灵气早就稀薄不堪,不易修炼,想修成仙谈何容易,再说修仙有什么好的,九重天十万神佛,谁会在乎你一个位卑权轻的小仙,倒不如趁早弃暗投明,让魔气充斥于人间,无需灵根,无需天赋,人人皆可修魔,人人都成正果,这不好吗?”
陆修的眼底孤寒无比,他这一生,比之恶人,更痛恨教坏他的人:“魔气入体之人,神魂颠倒,神志不清,一旦入心,再无转圜余地,疯癫嗜血,毫无人性,不可再被称之为人,这便是你的所求吗?”
“疯癫嗜血如何?毫无人性又如何?总比被当做蝼蚁一般踩在脚下捻搓羞辱的好,当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有什么好?”
苏灵捧住胸口:“李长夜,过往我也尊称你一声道祖,每位阴阳道修士都会拜你,可你成仙后在天界受挫,便要把这怨气撒给凡人,这就是你的道吗?”
李长夜笑得扭曲:“什么阴阳道太微道,本尊是敛日仙君,是魔神,你说的那些早在李长夜飞升之时便结束了。”